第17章 逃之夭夭,灼灼其伤
第17章逃之夭夭,灼灼其伤
“去申家。”这是纪南承替她做的决定,不需要温嘉树的同意。因为他很清楚,如果不去申家,温致萍可能就真的找不回来了:“如果真的是在申家,就应该要庆幸。”
温嘉树同意纪南承的这句话,如果真的是在申家,那温致萍也不会丢。申家家大业大,好好的一个人在申家,他们是绝对不会乱动的。
温嘉树听了纪南承说的后半句话,深感同意,点了点头。
车子驶向申家时,温嘉树越来越紧张,这么多年,她从来都没有去过申家。
在车上,温嘉树一直都在掉眼泪,她默默地抽了纪南承车上的很多纸巾擦眼泪,坐在副驾驶座上时,整个人都是一抽一抽的,眼泪糊满了整张脸。
她将擦掉眼泪的纸巾都攥在了手里,捏成了皱巴巴的一团,掌心里也是湿漉漉的,沾上了眼泪。
“你的手如果提炼一下盐分,估计能论斤称。”纪南承散漫地看了她一眼,散漫地说了她一句。
温嘉树差点儿忘了,他是学化学的。
她现在没心情跟他开玩笑,但听到他说的玩笑话倒是觉得轻松了一些。
“你不困吗?”她莫名其妙地冒出了这么一句话来,问他。
纪南承用余光瞥了她一眼,如果不是知道她是真的纯良无害,他会觉得她蠢:“我困的话,是不是应该把你扔在路边,我自己回家睡觉?”
温嘉树略微嘟了嘟嘴,看向窗外。
纪南承特意开了车内的音响,音响内飘出了悠扬的歌声,饶是这样温柔的曲子,也无法抚平此时温嘉树的心。
她是没有半点儿的心思,反倒是觉得这些曲子有些像噪声。
“阿姨身上带手机了吗?”纪南承问她,温嘉树愣了愣,看来真的是她刚才太紧张了,如果不是纪南承提醒,她真的忘记了很多重要的事情。
梅姐那边是,温致萍的手机也是,她早就应该打电话给温致萍了……
只是这些年温致萍很少用手机,温嘉树在法国时也是跟护工联系得比较多,所以几乎都要忘记了温致萍有手机这件事情。
“对……手机……”温嘉树喃喃着,连忙在身上搜寻自己的手机,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她猛地想起,“我不会把手机落在医院了吧?”
“医院里你没有放下过手机,应该在身上。拿我的手机打你的,看看在不在。”纪南承很冷静,他是典型的理科学霸,也是最典型的理科生思维方式,一旦发生事情,他最先想到的都是理性方面的。
温嘉树按照他说的在车里的储物盒里面找到了纪南承的手机,没有在通讯录里面翻找,而是直接输入了自己的号码。
输入完毕之后,手机屏幕上跳出了两个字:“囡囡。”
囡囡……温嘉树看着这两个字,有稍许的蒙圈。
上城人说话都带着吴侬软语的腔调,“囡囡”是吴语区对女孩的称呼,也有“宝贝”的意思,女外有围,意为闺,女入闺中,是为“囡”。
温嘉树盯着屏幕上这两个字看,心脏立刻紧缩了一下,看得脸都热了,甚至都忘记了要去拨通自己的号码。
“你干吗把我备注成囡囡啊?”温嘉树也是上城人,对囡囡这两个字的意思自然也明白。
“有意见?”纪南承一副我把你备注成囡囡,你又能够奈我何的样子。
温嘉树脸热得厉害,从小到大她都没有被人这样叫过,温致萍疯疯癫癫时喜欢叫她小嘉树,秦久他们喜欢叫她嘉树,真正亲昵的称呼很少很少。
像囡囡这样的称呼,温嘉树是真的第一次收到。而且是从纪南承这边收到的,她表面上虽然是质问的口吻,心里早就已经在怯怯欢喜了。
“囡囡是称呼小女孩的,我早就过了年龄了。”温嘉树还记得小时候身边一起念幼儿园的孩子,一到放学的时间,父母就一口一个“囡囡”地过来,当时她羡慕得紧。
“有问题?”纪南承一副不爽的样子,温嘉树都不知道说他什么好,他倔起来的样子真的有点儿滑稽。
“没有……”温嘉树咳嗽了一声,“你叫我一声听听。”
纪南承没理她,温嘉树稍微瞪了他一眼,拿起手机拨了自己的号码,很快就在包里翻找到了自己的手机,幸好没落在医院里。
申家。
申家位于近郊的一个别墅区。申沉当年是靠温致萍的父亲,也就是温嘉树的外公才有了一些名望,一开始只不过是一个一穷二白的年轻中医而已。
所以在纪家早早住在市中心别墅时,申沉还一无所有。
若不是后来借着温致萍家里的名望让自己在中医界混得风生水起,以及娶了陆渝媛,他至今也不会住在这里。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飘了几丝雨,温嘉树打开车门,纪南承从驾驶座出来走到车头,习惯性地牵住了她的手。
纪南承很喜欢牵着她,这一点温嘉树早就注意到了,她又联想到刚才他把她的手机号码备注成“囡囡”,想着,他大概是真的把她当成了三岁小孩子……
又是牵手怕走丢,又是叫她囡囡的。
两手手指相触碰的地方微微发热,温嘉树侧着脸看着纪南承:“申沉是不是不喜欢你?”
“我需要他喜欢?”纪南承反问,霸道至极的口吻,让温嘉树无法反驳。
申沉的申氏制药哪怕即将要上市,但资本比起积累了这么多年的纪家来说,仍是九牛一毛,纪南承自然是不需要申沉的喜欢。
哪怕当初纪南承愿意娶申姜,在一定意义上,申姜仍算是高攀。
温嘉树换了个说法:“之前,申沉来医院看过我妈。我跟他聊了几句,他让我嫁给你,因为他不希望自己最宠爱的女儿申姜嫁给你。怎么,你哪里惹他不开心了?”
温嘉树其实大致知道一些,申沉无非就是觉得纪南承的手段太狠,今晚她在纪家也见识到了,他的确是够狠的,能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将继母和弟弟还有领养的姐姐全部赶出家门。有几个人能够做到?有魄力的没能力,有能力的没魄力。
“怀璧其罪吧。”纪南承仍说得散漫,俊逸的眉心微压了压。
“……”这个人又在自夸了。
怀璧,他夸自己的方式还真是雅致……
温嘉树在暗自嘲笑纪南承,此时从上方传来了纪南承的声音:“你打算在这里一直淋雨?”温嘉树这才反应过来,为了跟纪南承提申沉,她都忘记进去了。
她立刻走到了一旁的墙门前按了门铃。
不一会儿申家的管家便来开门了。
“纪总?”管家是认得纪南承的,因为两家交好的关系,纪南承小时候经常会来申家,“这大晚上的,您怎么来了?”
“申伯父在家吗?”
“在呢。”管家立刻准备引他进去,但进去之前他看到了温嘉树,“这位是……”
“女朋友。”纪南承坦荡的回答在管家听来却是震惊的。
管家一脸错愕地看着纪南承和温嘉树,申家上上下下所有的人都已经接受了纪南承以后会是申家女婿这个事实了。他这忽然冒出来的一个女朋友,就连管家都觉得很奇怪。
“哦……好。”管家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但纪南承来了,他还是不得不放行。
温嘉树头一次来申家,即使这个地方跟她的关系并不大,但她单是看着花园里这些花草树木便觉得浑身都是不适的。仿佛这里的每一草每一木,都刻着申家人的名字,恶心感剧增。
但为了找到温致萍,哪怕是恶心也得进来。
“先生,纪总来了。”管家进客厅之间对着客厅说了一声,想必申沉是在客厅里面的。
温嘉树的心脏悬了起来,哪怕此时他们站在湿漉漉的院子里,草木香味萦绕着她的鼻端,她都不能够感觉到任何的放松和舒适感。
从小到大,只要她有不高兴的时候,闻到花草树木的味道都会觉得放松,任何时候都一样,只有现在不同。
好像这些味道,都带着申家人的气味。
里面应该是说了进来,管家替他们打开了门,送上了棉拖。
温嘉树想要俯身换鞋时,纪南承阻止了她:“直接进去。”
“不合乎礼仪吧?”“曾经他抛弃幼小的你时,难道就合乎礼仪了?”纪南承是一个有仇必报的人,这一点温嘉树也算看清楚了。
温嘉树想,幸好她跟他不是对立面的人,否则的话,她肯定要日日心惊胆战,担心被他报复……
被纪南承报复是一件太可怕的事情。
“嗯。”温嘉树认同他说的,她真是傻了,还在这个时候顾及这些礼仪。就像纪南承所说的,当初申沉抛弃她跟温致萍,本来就是一件极其道德败坏的事情。
一进客厅门,暖气和檀香味很快扑面而来。
申沉喜檀香,这一点温嘉树也是记得的,小时候家里永远都是中药香味和檀香味交织的味道,这种气味是她对气味的启蒙导师,几乎伴随了她的整个童年。
而一进门,温嘉树便看到了温致萍,和猜想之中一模一样……
温致萍浑身湿透地坐在红木沙发上,头发像是海草一样贴在脸上,看上去脏兮兮的,又极其狼狈。
“妈!”温嘉树见到温致萍坐在沙发上呆若木鸡的样子,心惊不已。
她不清楚温致萍此时是犯病了还是清醒的,单是看她的表情,像是失魂落魄,没有自己的半点儿情绪。温嘉树有些害怕,穿过申沉走到温致萍那边时,根本连看都没有看申沉一眼。
她现在对申沉是真正意义上的不屑态度,原本她对他还是尊敬的,直到他上次出现在医院里,同她说了那些话,她想想便觉得恶心。
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所有的父母都会善待自己的儿女。申沉便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温嘉树俯身查看温致萍的情况:“妈,你怎么样?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她的猜想果然没有错,温致萍真的是来找申沉的。
她不能够理解,申沉这样的男人,为什么值得温致萍念着这么多年……
温嘉树倒是宁愿她的精神病犯了,如此她还能够宽心一些,但是温致萍现在看上去很清醒,尤其是眼神里的哀伤,看得让人触目惊心。
“我来找你爸。”温致萍开口是哽咽的,有一些含糊其词,“我来找他……”
“那你身上怎么都湿透了?”温嘉树伸手摸了摸温致萍的衣服,没有一处地方是干燥的,外面只是飘着细雨,根本没有那么大,而温致萍仿佛是在倾盆大雨当中打过滚了一样。
申沉看了一眼纪南承,碍于纪南承在,他的态度稍微好了一些。原本今天面对温致萍找上门来,他是很不痛快的。
“她自己进门时不小心滑倒,摔进了花园的鱼塘里。”申沉的语气里有明显的厌恶,温嘉树听着心头一惊,刚才穿过花园进门时她有看到,申家花园的鱼塘并不浅,鱼塘里面有一个循环供氧系统,所以一般挖在花园里面的鱼塘都不会太浅,温致萍摔进去,不知道是怎么爬上来的……
温嘉树记得她不会游泳。
“多亏管家下去救了她,不然……”申沉解答了温嘉树的疑惑。
温嘉树一听,声线陡然变高,回过身来怒视着申沉:“不然你们申家就要背负一条人命了是吗?如果我妈死在你们申家的院子里,偌大的别墅,你们还敢住吗?”
温嘉树的口气强势逼人,不给人回旋的余地。
她也是头一次恼火到了极致,哪怕是今天在宴会上面对纪今秋时,她都没有那么生气。
“嘉树,看来是你母亲从小没有好好教导你,让你都不知道怎么礼貌说话了。”申沉被她怼得有些生气,用着父亲一般的口吻教训道。
温嘉树轻轻地抱住了温致萍的头,让她将头靠在了她的肚子上。温致萍的头发是湿漉漉的,贴在她衣服上时,沾湿了她的衣服,肚皮上微微有些凉意。
“这些事情,难道不应该是父亲从小教导孩子的吗?”温嘉树驳了他的面子,根本不给他任何余地。
她现在对于申沉的厌恶感,就像是最讨厌香烟的人,闻到了尼古丁的味道,呛鼻的同时,浑身能够感知到尼古丁味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排斥着。哪怕是听到他的名字,她身上的每一寸皮肤都会战栗,更遑论是像现在一样跟他面对面。
“妈,我们回医院好不好?你自己一个人走了,医院里的人都在找你,以后不要再受别人的挑拨离间了。”温嘉树并不想知道梅姐按照申姜的意思跟温致萍说了什么挑拨的话。
因为她大致已经能够猜到,无非就是怂恿温致萍来找申沉,这个世界上能够让温致萍不要命的,也只有申沉了。
如果温致萍走丢了,那正合申姜她们母女的心意。如果她真的找到了申家,也无非就是被羞辱一顿。在她走失的这段时间里,还能够让温嘉树担惊受怕。
申姜的这一把算盘打得极好。申姜年纪轻轻就是一个有名的中医,温嘉树从来都不怀疑她的智商。
“嘉树,我不想走……”温致萍仰头看着温嘉树,她那因为肾病浮肿的脸上,一双空洞又含着热泪的眼睛,盯着温嘉树看着,像是极其留恋这个地方。
温嘉树恨铁不成钢地低头看着温致萍,不明白温致萍留恋的点在哪里。
“妈,这里是申家,是申沉跟陆渝媛的家,不是你的家!”温嘉树说着眼眶便泛酸泛红,她所有的情绪都郁结在心口,根本无法排解。
她深深吸气,想要再说点儿什么,但是话堵在喉咙里,半句都说不出来,一时之间除了语塞之外,别无其他的感受。
“温阿姨。”纪南承从温嘉树身边走过,让温嘉树离得远了一些,他看着温致萍的眼睛,“还认识我吗?”
“认识……你是嘉树的男朋友。你跟我们小嘉树结婚了吗?”温致萍时而清醒时而疯癫,倒是难为了她还记得纪南承。
“马上要结婚了。”纪南承的一句话,让温致萍惊喜,温嘉树和申沉同时震惊。
温嘉树的余光瞥到申沉的脸色,大概是没有想到她真的会跟纪南承在一起吧?明明上次在医院的时候,她那么信誓旦旦地说不会跟纪南承在一起……
温嘉树懒得去理会申沉的想法,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将温致萍带回医院去。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如果不回医院,随时都有可能会有危险。
“我跟嘉树一起来接您回医院。”纪南承的口气很温和,“外面很危险,无论是你认为绝对安全的人,还是你认为绝对危险的人,都不是绝对的。”
纪南承这句话,很明显是说给申沉听的。
申沉的脸色很快就起了变化,没有人愿意被这么说。
温嘉树静静地站在纪南承的身旁,她相信纪南承能够帮她解决这件事情。
“可是我想留在这里,我……我不想走。”温致萍看着纪南承,像是足够相信他一般,“我要是走了,就永远看不到他了……”
温嘉树听着温致萍的话,心里死死地揪着,极其心疼。
“留在这里,看他们琴瑟和鸣?温阿姨,我想您也不想被人当作傻瓜看,对不对?”纪南承很有耐心,以至于温嘉树都很震惊。
她以为他是喜欢用强硬手段解决事情的人,如果温致萍不走,他直接让人强制带她走,这才是纪南承的风格。
他有耐心了,也足够说明他是真的用心了。
温嘉树这么想着,心里顿觉有些安心了。
“南承!”申姜听到了楼下纪南承的声音,立刻下来了,无论何时何地,申姜都是迫切地想要见到纪南承的。
温嘉树看她,就好比她看温致萍一样,都是一样求而不得、寤寐思服的人。
只是申姜自己永远都不会察觉到,自己跟她厌恶的温致萍,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同一种人。
“你怎么来了?”申姜好像永远都怀着对纪南承的热情,哪怕之前被拒绝过无数次,她还是朝气蓬勃的。温嘉树从她之前专程放下工作,去巴黎找纪南承就看出来了。
这样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若不是真的喜欢到了极致,又怎么放得下身段?“姜姜,上楼去!”申沉见到申姜下来,立刻厉声呵斥她。
纪南承转过身,看向申沉:“申伯父,难道楼下有洪水猛兽吗?需要让姜姜上去?”
纪南承的话针对性很强,他也从来都不会有所顾忌,所以说出口的话,永远都是狠戾果断。
“没有,姜姜的身体有点儿不舒服,刚才在楼上休息,我担心她所以让她回去。”申沉对申姜使了一个眼色。
“申伯父,明人不说暗话,如果你不喜欢我可以直接说,不需要扭扭捏捏。”纪南承将温嘉树告诉他的话原封不动地传递给了申沉,温嘉树一愣,他怎么可以这么直接……
看来是做好了跟申家老死不相往来的准备了,也不介意把这层窗户纸给捅破。
这一点温嘉树还是很佩服纪南承的,在商场上最不能做的便是树敌,否则不知道什么时候,对方就会在你背后捅你一刀。
申家虽然比不上纪家,但毕竟也算是上城新贵了,但纪南承好像根本不担心跟申沉不交好似的。
“我怎么会不喜欢你,我是看着你长大的。只是你现在已经跟嘉树在一起了,我觉得,你跟姜姜还是保持一点儿距离比较好。”申沉的话已经算委婉了,但是在外人听来还是直接的。
申沉是何等老奸巨猾的人,能够委婉表达的,从来不会直接说出口。他这样说,已经让人震惊了。
申姜听得不乐意了,快速下楼,穿过了偌大的客厅走到了申沉面前:“爸!我这辈子,除了南承之外谁都不会嫁!无论你同不同意,我都要嫁给他。你难道想看着你唯一的女儿一辈子一个人吗?”
申姜故意将“唯一的女儿”这样的字眼强调出来,无非就是为了说给温嘉树听。
温嘉树听在耳中,倒是挺想笑的。申姜也不小了,竟然还这么幼稚,哪怕是逞这么一点点的口舌之快好像都是好的似的。
纪南承伸手扶住了温致萍的手,扶着她起来,温致萍没有拒绝纪南承。
温嘉树看得出温致萍是很喜欢纪南承的,她大概也是真的以为他们马上就要结婚了吧……
纪南承扶着满身湿漉漉的温致萍,走了几步,在申沉和申姜面前停下:“姜姜,这不是你父亲同不同意的事情,是我不同意。”
“……”温嘉树倒吸了凉气,纪南承真是不给申家人留颜面。
申姜是申沉的掌上明珠,他说话刺申姜,其实是在拿话刺申沉……
而且,这句话刺伤人的力量很大,像是在说申姜自作多情似的。
“南承……”申姜一张精致的脸上此时未施粉黛,她大概都已经准备洗洗就躺下了,谁曾想过纪南承会跟温嘉树一起过来,“我们之间是有婚约的。”
“什么年代了,还谈婚约?”纪南承反问,“如果你想一个人过一辈子,没有人会拦着你。”
这句话足够狠,就像是打了一个巴掌在申姜的脸上。
“温阿姨,我们走。”纪南承耐心地扶着温致萍出去,走到门口时,他像是又想到了什么,转过身对申沉开口。
“申伯父,温阿姨为什么会过来找你,我想你问问姜姜就知道了。”纪南承给申家埋下一颗定时炸弹才走。
申姜茫然地看向了申沉,无辜地摇了摇头。
温嘉树只看了他们父女两人一眼,再也没有回头,扭头径直走出了花园……
车内。
温嘉树坐在后座,用纪南承车上的羊绒毛毯裹住了害怕得发抖了的温致萍,她低声抽泣着。十几年的时间了,因为有布鲁斯的照拂,温致萍这边根本就不需要温嘉树担心。她只需要在巴黎学好她的闻香,其余的,布鲁斯会帮她安排好。
这还是头一次,温嘉树这么害怕失去温致萍……
“妈,以后不要听人乱说,她们都是想看你出丑,知道吗?”温嘉树耐心地跟温致萍解释今天的事情。
她想温致萍应该大致能够听得懂她在说什么的。
“可是我见到你爸了……梅姐给了我你爸家的地址,我就打车过来了,我没有钱付车费,还是你爸帮我付的。”温致萍颤抖着牙关说着话,温嘉树在她身旁都能够听到她牙齿打寒战的声音。
咯咯咯的,声音尤其重。
她紧紧抱着温致萍,抽噎着:“妈,听话,以后不要再去找他了。他早就不爱你了,不对,是他根本就没有爱过你。如果爱你,他当初就不会抛弃我们。”温嘉树很想让温致萍死心,但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才能够让她死心。
温致萍静默地躺在温嘉树的怀里面,一句话都不说,空洞着双眼,静静地待着。
纪南承的车子开得很稳健,温嘉树透过后视镜看了他一眼,对视上了他刚好也看过来的目光。
他的眼神平和,少了往日里的阴鸷。从第一次见到他时他眼神冰冷凉薄到现在的温柔平和,温嘉树能够清晰地感觉到纪南承的变化。
“你现在别说这么多,来日方长。”纪南承提醒温嘉树,精神病人是不能够受过多的刺激的。
温嘉树会意地点了点头,轻轻拍抚着温致萍的脊背。
将温致萍送到了上城医院之后,一切仿佛都回归了平静。
医院的保卫科连夜开会,加强了医院病房的监护工作,温嘉树也就没有那么担心温致萍会再离开了。起码短时间之内,她应该不会走丢了。
出了医院,已经是凌晨两点多。
她感觉浑身都乏力了,好像力气被抽空,腿上的肌肉都变成了软趴趴的,根本不足以支撑她站着。
“脚踝还疼吗?”纪南承问她,被这么一问,温嘉树才想起来自己的脚踝刚才扭伤了……
今晚发生的事情太多,她是真的忘记了。
后知后觉真可怕……温嘉树点了点头:“疼。”
纪南承作势要将她从地上抱起,温嘉树立刻往后退了退:“你干什么?”难道又要抱她?
她不适应在公众场合做这么亲密的举动,刚才纪南承在医院里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将她抱去了病房,她便觉得尴尬得不行。
“你说疼。”他解释。
“所以呢?”“不就是让我抱你的意思?”纪南承的话说得义正词严,温嘉树服气他的思维逻辑……
“不用了,回家冰敷一下就好了。”温嘉树之前参加活动时也经常会穿高跟鞋,扭伤过几次,有这方面的经验。
“回家?”纪南承在医院外的夜色当中,凝视着她的眼睛,反问她,“你不是说自己住酒店吗?”
纪南承是一个相当记仇的人……鉴定完毕。
温嘉树一想到刚才去W酒店,结果一个空余房间都没有了的事情,就觉得特别丢人。
但她还是决定将这件事情告诉纪南承,免得他不知道她的决心。
“是啊,我本来是决定睡酒店的,但是……旁边的W,房间已经满了,所以……”温嘉树磕磕绊绊地说道,她也想说得很果断,但心里面想好了的话,一说出口好像味道就变了,变得一点儿都不从容不迫了。
纪南承打趣地看着她,她脸上的妆容早就已经被哭泣和淋雨弄残了,眼影早就糊成了一团,但她自己此时浑然不觉,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眼巴巴地仰头看着他。
纪南承看着她弯了弯唇:“上城只有W一家酒店?”
温嘉树真的是要被纪南承气疯了,这个人,好像要揪着她这个梗不放了似的!
温嘉树长长地舒出一口气:“行了,我今晚要睡你家,行了吧?”
她最终还是求饶了,她是说不过纪南承的,他这种强大的理科生思维逻辑,一般人真的比不了。
而温嘉树的逻辑,是最典型的虚无浪漫主义,连文科生都算不上,最多也只能够跟艺术生搭个边,怎么可能说得过他?
公寓。
纪南承没有带她回纪宅。今日的纪宅怕是已经乱成了一锅粥,谁还敢回去?若是回去了,肯定又是一场好戏。
纪南承原本就愧疚于将温嘉树放入了那场局内,现在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带她回去了。
回到公寓后,温嘉树如愿从纪南承的车内拿到了自己的行李箱,洗了澡换了干净的衣服后,她便去了纪南承的书房开始准备明天新品品鉴会的资料。
这是她在贝弗利的首秀,是绝对不能出任何差池的。
她学香近二十年的时间,为的就是明天那一刻。
纪南承洗完澡,发现温嘉树不在客房也不在主卧,推开书房的门,看到她正盯着电脑屏幕,整个人都正襟危坐的,俨然是在工作的样子。
“不打算睡了?”纪南承问她,佩服她的精力。
今天这一天折腾下来,从下飞机开始她就没有休息过,回到家里,竟然开始工作了。
“明天晚上的品鉴会,我不能出错,我要再准备几遍。”温嘉树盯着屏幕上的文件仔细地看,生怕忽略掉一些细节。
“明天晚上的品鉴会,那就明天早上再准备,先睡觉。”命令式的口吻,很纪南承。
温嘉树将视线从电脑屏幕上面挪开,转移到了眼前的纪南承身上。
他穿着睡袍,领口微微敞开着,应该不是故意的,但越是随意,便越是致命。纪南承的皮肤不是典型意义上的白皮肤,同温嘉树的冷白皮肤不同,他的皮肤微微有些麦色,尤其是身上。
温嘉树盯着他看了几眼,在自己浑然不觉的情况下,竟然莫名其妙地吞了一口口水……
当她意识到自己的唐突之后,连忙伸手抬了抬眼镜,用来掩饰自己的尴尬情绪。
“不知道的,以为你是看到了一盆猪肉在你眼前。”纪南承调侃她,温嘉树仰头瞪了他一眼。
“我现在真的不能睡,你先出去吧,先去睡觉,晚一点儿我再过来。”温嘉树舔了舔嘴,又喝了一口刚刚泡好的新鲜咖啡。
话落地,她意识到了一点儿不对劲。
什么叫作……晚一点儿她过去?
这不就间接在告诉纪南承,她今天晚上要和他睡觉吗?!
啊,丢人……
温嘉树将脑袋都埋到了电脑屏幕里,恨不得此时所有的表情都被电脑屏幕遮住了,真的是够丢人现眼。
纪南承肯定也听进去了,他这么喜欢调侃她的人,哪有不听进去的道理?
果然,下一秒纪南承便俯身,直接将她整个人从椅子里面抱了出来,不费吹灰之力……
温嘉树被他这个举动吓得不轻,总感觉今晚要发生点儿什么似的。
“我还要工作……”“你是觉得我养不活你?”纪南承低头看怀中的女人,脚步不停,三两步就已经走到了主卧,将她轻放到了床上。
他的动作很轻,大床又足够柔软,温嘉树躺下时,感觉浑身都轻飘飘软绵绵的,这种感觉,就像是吃了一口甜甜的棉花糖,有些黏牙,但是足够甜腻。
“我自己可以养活自己,不喜欢被人养。”温嘉树坚信自己有能力养活自己,否则这么多年的闻香也算是白学了。
闻香师其实是一个很赚钱的职业,温嘉树在这个行业里的时间不久便已经有了不小的名气,布鲁斯和她都相信,日后她会有更大的成就。
她喜欢纪南承,也不需要他来养活她。
“你别忘了,”纪南承的声音磁厚,他靠近了她的耳朵,在她的耳边低声轻喃,“你是在为我工作。”
纪南承极其磁性的嗓音配上这样一句话,让温嘉树的耳朵一酥,心口莫名涌上了一股刺激感。
“你是在提醒我,你是我的老板?”温嘉树此时已经有些意乱情迷了。
她的面庞隐隐地泛着红晕,浑身的骨头都快要酥了。
纪南承的声音非常好听,总是能够撩到温嘉树心里最柔软的那一根弦。
“难道不是?”纪南承轻吻着她头发的鬓角,手自然而然地落在了她的肩膀上。
她身上穿着的睡衣是自己带来的,是最普通的少女款睡衣,但是质地柔软,纪南承的手一碰便从肩膀上滑落了……
温嘉树细腻白皙的肩膀露在了空气中,她瑟缩了一下肩膀,即使房间里面开着暖气,凉意还是很足。
“今天的事情,我跟你道歉。”温嘉树压低了声音说道,道歉太丢人了,尤其是在纪南承面前,跟他这样的人道歉需要很大的勇气,指不定等你道完歉下一秒,他就开始嘲笑你了……
“道什么歉?”纪南承的薄唇流连在她的肩膀上,她紧张地缩了缩肩膀,手却不自觉地环住了他的腰际。
“我不该不问清楚就直接走了。”温嘉树的眸光又红了,她不是一个喜欢哭的人,但今天却哭了好多次。
纪南承的手已经下滑到了她的腰际,听闻她的话立刻顿住了,他轻笑:“你们闻香学校有专门教人道歉这门课?”
“……”温嘉树就知道,哪怕她是真心实意地道歉,肯定也会被他怼。
“没有。”温嘉树闷着声音,“我是觉得我做错了。”
纪南承吻了吻她的眼睛,她的眼眶本就泛酸,眼皮触碰到他温热的薄唇后,酸涩的感觉就更加蔓延了。
“你在我面前永远不需要说对不起。”纪南承还是头一次见到像温嘉树这么单纯的人。
很多女人矫情,也有很多女人工于心计却又装作纯良,但温嘉树或许是因为长期过着与世隔绝一般的生活,她见到过的关于人性的事情太少太少,她的单纯是真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