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情深难寿(1)

第45章 情深难寿(1)

第45章情深难寿(1)

之后的日子卓印清过得格外清闲,俞云双却愈发忙碌了起来,就连隐阁也不常来了。

卓印清每日被蒙叔与楚老先生锢在隐阁之中不让随意走动,又不见俞云双来看他,便派屈易去长公主府传话,告之她自己的身体在逐渐好转,让她莫要太过挂心。

卓印清此举原本意在提醒俞云双她还有一个驸马被她扔在了隐阁,谁料到俞云双听了屈易的话之后更加放心,往日里还隔三岔五地来隐阁一次,后来竟然十分干脆地不再来了。

以前卓印清以两件外衫为借口让俞云双常来时,她就是这样。卓印清无法,在隐阁养了七八日的病之后,就坐着马车回到了长公主府。

驸马爷神龙见首不见尾,长公主府的下人们对于此事早就见怪不怪。况且俞云双一早就命令他们对于府内的事情不准乱嚼舌根子,是以即便驸马回来了,长公主府也没有掀起多大的风浪。

彼时俞云双正在书房之中与几个下属商议事情,卓印清不欲打扰她,便径自回到了后院的厢房等着俞云双。谁知这一等,便等到了日落时分。

当俞云双将书房中的几位送出长公主府,踏着满天的星辉回到内院,甫一进门,便被人从身后紧紧拥住。

清爽的男子气息伴随着好闻的药香味从身后袭来,俞云双原本紧绷的背脊倏然放松,将已然举起了一半成手刀状的右手放下,声音蔓着笑意道:“你与谁学的这一套,难道不怕我这手化作刀真的劈下去?”

卓印清在她纤细的脖颈间低低地“嗯”了一声:“不怕,你认得出是我。”

俞云双凤眸之中异色一闪而过,匆忙垂头笑道:“这么多日都没有见到你,早就认不出来了。”

卓印清原本想说难道不是你不来隐阁看我?但是转念一想这话味道似是有些不对,话到了嘴边又被他重新吞了回去,轻叹了一口气道:“都说小别胜新婚,我们却是新婚即小别。”

“不过你在隐阁中住着,我确实更安心一些。”俞云双阖了阖眼眸,在卓印清怀中转了个身,抬起头来凝视着他道,“虽然长公主府内也有你从怀安国公府里面带出来的仆从,但隐阁之中毕竟有颜姑娘与她的师父在,若是你的病情出现什么反复,起码他们可以应对及时。但若是换成了长公主府,原本简单的事情就复杂了一大半,即便我能及时将太医请过来,他们对于你的病情并不熟悉……我害怕……”

卓印清却将她揽得更紧了一些,清俊的面容泛着玉石般光泽,眼眸便被衬得更加幽深:“原来这就是你不愿意我回到长公主府的原因。其实此事并不难解决。当初我住在怀安国公府时,因为府内人多口杂,为了防止身份暴露,才避免与隐阁中人有所往来。如今身在长公主府,多了一层与你的关系,事情比在怀安国公府好办许多。你若是想将阿颜请过来,在这中间活动一番就可以顺理成章。”

“活动一番?”俞云双沉吟道,“用长公主的名义请她来问诊?”

“凌安城中知道阿颜为隐阁中的人不算少,但是知道你与阿颜交情的人却不多。”卓印清摇头道,“此事需要你绕到裴校尉那边去,拜托他来请阿颜,一来二去几次,以后阿颜就可以自由进出长公主府探病了。”

“裴小珩喜欢颜姑娘的事情确实算是人尽皆知了。”俞云双笑了笑,后撤了几步退出卓印清的怀抱,“那我现在就去找裴小珩,让他替我去隐阁请颜姑娘。”

卓印清一把攥住她的手:“这么急做什么?”

“此事不解决,我觉得似有把剑悬在头顶上。”俞云双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头顶,眯了眯眼道,“心焦。”

卓印清在她的额上轻轻一摸,牵着她一面向内室走,一面道:“此刻已经入夜,你即便去做了,该看见的人没有看见也是无用功。更何况你当知我的病情,每月熬过了月中就不会有什么危险,不用如此挂心。”

俞云双抿了抿唇,视线上下一扫他身上的穿着,再环顾了一圈内室,开口问道:“你是何时回到长公主府的?”

凌安城的深秋,白日与夜间相当于两个季节。若是卓印清是方才回来的,定然会穿着大氅挡风才是,可他身上秋衫单薄,屋内也没有见到男子的大氅。

卓印清啼笑皆非:“你竟然此刻才想起来问我这个问题?”

那便是白日就已经来了。俞云双气不打一处来:“都过了这么久了,府内竟然也没人与我提一声。”

“是我看你一直在书房议事,所以才没有让人向你通传。”卓印清解释道,“没想到你竟然能忙到这个时辰。”

“你不在的这几日,我都是这么过来的。”内室的炭火烧得正旺,想来是中途有人来换过,俞云双心中稍安,褪下了外衫搭到屏风旁边的雕花衣架上,“睡吧,我明日一早便去找裴小珩。”

卓印清静静地打量着俞云双的背影,看她蹬了鞋子躺在床榻上之后,终于也走了过去,坐在床榻边沿问道:“可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

棘手的事情,自然是有的。似乎只要事情关乎与他,于她来说都十分棘手。自那日从隐阁中回来之后,俞云双立即传了赵振海,让他暗中调查可以致人衰弱,甚至有可能令触觉丧失的毒,她自己亦在空闲的时候搜罗医典古籍,从中查找药性相同的毒药的记载。只是她这边一直一无所获,而今日赵振海亦向她回禀,言着实没有听说过此毒,还需要时间进一步调查。

这也是俞云双这些日子都没有去隐阁探望卓印清的原因。此事本不该她去查,她应当光明正大地去问卓印清,但是一旦她开口问了,等于当着他的面承认她对他产生了怀疑。她宁愿避着卓印清,也不愿意让他察觉出任何端倪。

俞云双背对着卓印清,敛去了眸中的异色,转过身来笑望向卓印清,对着他伸出一只手来:“棘手确实有一些,但我尚能应付。你有空担心我,不如多挂心着自己的身体,都到了这个时辰还不歇下,明日我一定要将颜姑娘请过来为你把把脉。”

“睡便睡吧。”卓印清将她的手塞进了被子,转过身宽衣。

放下的床幔将烛光遮掩,卓印清掀了锦被刚躺到了床上,俞云双就依偎了过来,柔软的身躯贴着他的手臂,带着暖融的温度。

“这几日没有你在身边,夜里很冷。”俞云双声音低低地说道,“你冷吗?”

“冷的。”卓印清睁眼望着帐顶道,“但是现在不冷了。”

俞云双勾了勾嘴角,枕在他的肩头闭上了眼睛。

火盆中的木炭十分充足,噼噼啪啪地烧了一整夜。卓印清听着它的声音失眠了大半夜,到了天色快亮的时候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后面这一觉昏天黑地,就连清早俞云双起身都没有发觉。

卓印清再睁开眼时已然天光大亮,因着前一夜没有睡好,身上便有些昏沉,四肢仿佛不是自己的一般,沉甸甸的抬都抬不起来。

门外一直候着的是他从怀安国公府带过来的书童,名唤长青,听到他起身了,赶紧进来服侍他穿衣。在穿戴外衫的时候,长青无意间触到了卓印清的手掌,面色大惊,也不经他的同意便用手覆上了他的额头,这才发现他发了低热。

卓印清抬手止住正要出去唤人的长青,开口淡淡地问道:“除了你,还有谁候在门外面?”

“是一个叫作囊萤的侍女。今日屋外的阳光不错,她来将被褥抱到外面晒晒太阳。”长青眉宇间的焦急之色不加掩饰,“公子怎么一回长公主府就生病了?可需要我备车,随着公子一同回隐阁让颜姑娘瞧瞧病?”

说到“隐阁”二字时,长青刻意压低了声音,显然害怕门外的人听到。

“不必。”卓印清道,“你唤囊萤进来接你的手,而后去演武场寻长公主,让她去隐阁请阿颜。”

“让我去找长公主?”长青显然不放心将卓印清交由别人照顾,支支吾吾了半晌却立在原地不动。

“去吧。”卓印清的额头一涨一涨的疼,不由得伸手揉了揉,“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你快去快回便是。”

长青这才应了一声,按照卓印清的吩咐赶紧出去将囊萤进来。

囊萤进来的时候,卓印清正坐在内室的八仙桌旁漱口,见到了她,露出诧异的表情来。

囊萤向着卓印清行了一个礼,开口解释道:“听长青说驸马发了温热,他担心走了之后驸马没人照顾,便让我过来搭把手。驸马既然身体不适,还是快些去床上躺着吧?”

卓印清眉宇间挂着温润的笑意:“其实没有什么大事,是我的书童太过大惊小怪了一些,给你添麻烦了。”

囊萤却道:“驸马这是哪里的话,殿下早就说过怠慢了驸马等于怠慢了殿下,殿下因着昨日驸马回来无人向她通禀,今日一大早将府内的下人训斥了一顿。驸马以后若有什么事情,千万不要见外,尽管吩咐我们便是。”

卓印清将手中的茶盏放下,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目露沉思之色,蹙眉道:“长公主今日起得十分早,也不知她此刻在做什么?”

因着此刻身为卓印清,声音就要装得嘶哑一些,而卓印清说这句话时声音又十分低,便更加难以辨认,听起来倒像是自言自语一般。

囊萤却听懂了,犹豫了一下,还是回答他道:“殿下按照惯例,每天早晨都会去演武场。一般要到巳时之后才回来用膳,而后去书房中议事。”

“竟然如此忙碌。”卓印清喃喃道。

“也就这几日忙碌一些。”囊萤笑道,“这几日长公主除了议事,还喜欢窝在书房中看书。”

“哦?”卓印清听到了书,精神头立刻好了一些,饶有趣味地问道,“什么书?”

囊萤开口道:“驸马定然是爱书之人,才会如此上心。但是我比不得驸马,识的字不多,这书究竟是什么书,我即便看到了,也不晓得内容。”

“原来如此。”卓印清颔了颔首,感激道,“听说前些日子长公主看的书也是你送过来的,我与长公主看了一晚上,觉得甚是有趣,多谢你了。”

囊萤先是一怔,她与映雪两人素日里关系好,映雪知道的事情必然会说与她听,是以她一下子就反应过来驸马口中说的书,是前些日子映雪给长公主送过去的那几本秘戏本子。

脸蓦地涨得通红,囊萤匆忙摆手道:“不是不是,殿下……驸马……”

这事可是越描越黑的,要别人知道了,定然会说长公主的闲话。跺了跺脚,囊萤咬牙道:“殿下看的书不是那些,殿下看的都是从各处书阁中搜罗来的古籍,上面有花有草,就是没有人!”

卓印清故意做恍然大悟状,睁眼说瞎话道:“原来是花卉书籍。”

囊萤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我也不知道。”

两人正在这里说着,屋外便传来一阵脚步声,声音杂乱,倒像是有不少人向着此处走过来。

卓印清的视线调向门口,便见到长青将俞云双迎了进来,而跟在两人身后的,还有裴珩与阿颜。

“竟然这么快?”卓印清坐在桌案旁并没有起身,声音嘶哑地向着来人道。

来人之中,只有阿颜不常听到卓印清如此的声音,面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诧之色。

俞云双快步走上前,伸手轻轻触了触卓印清的额头:“我昨晚不是说了今日一早就会找裴小珩请人吗?长青来对我说你又病了的时候,他们人已经在半路上了。”

微凉的手掌脱离了卓印清的前额,而后又触了触她自己的,俞云双道:“确实又发热了,还请颜姑娘帮忙过来看一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阿颜应声走近,从裴珩的手中接过檀香木医箱放在八仙桌上,将脉枕取出搁在卓印清面前,开始为他把脉。

“如何?”阿颜的手甫一撤去,俞云双便急匆匆地开口问道,“驸马的病情怎么样了?”

“从脉象看应该是昨日着了凉,加之公……驸马身体本就虚弱,症状便出现得快了些。”阿颜回答道。

俞云双松了一口气:“只是着凉便好。”

卓印清抬眼看向俞云双,露出安慰的神色来。

俞云双道:“不过驸马身上还有一些陈年宿疾,听闻颜姑娘的医术出色,可否请颜姑娘也帮忙看一看有何医治的方法?”

“自当尽力。”阿颜回答道,“不过既然是陈年宿疾,证明连太医令都束手无策,阿颜不敢托大,还需要花些时间诊断一下。”

听到阿颜这么说了,俞云双便猜出应是隐阁之中有事情要找卓印清,颔首应了。

正巧映雪来到厢房,禀报说姚永泰等人已经在书房等候了。俞云双指了长青一人留下照料,领着其余几个人一同出了厢房,向着前院的书房处赶去。

待到厢房外又恢复了一片平静之后,卓印清向着阿颜道:“一会儿你回去之后,通知屈易,前些日子季正元调查旧案的时候下令松的口,从今日开始一律重新封上。”

阿颜一怔:“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你与他说了,他自会明白的。”卓印清道。

阿颜沉吟了片刻,循着卓印清的意思猜测道:“可是在季正元之后,有人又要翻安宁郡主当年的旧案了?”

“有这个可能。”卓印清道,“当初今上派季正元查我底细的时候,我为了安他的心,故意漏了些消息给季正元,只是这些消息在中途被人泄密了。”

阿颜的眼眸倏然瞪大:“可需要我们去查究竟是谁截了消息?”

“不必了。”卓印清的眸光深深浅浅,仿若一片让人泥足深陷的沼泽,“无关紧要的消息,没有必要。”

不是因为无关紧要,而是因为他知道那人是谁。

阿颜抿了抿嘴唇,低声应了。

阿颜临走的时候建议卓印清随她一起回到隐阁养病,但是一来卓印清病中无法见风,二来他自己也不情愿,是以还是留在了长公主府。

俞云双脱不开身,担心卓印清一个人在房中闷,便差了映雪从书房取了几本书送到卓印清那里,用以打发时间。

卓印清半靠在床榻上,身上裹得严严实实,膝盖上盖着厚厚的狐裘软毯,从映雪的手中接过书,笑意温润地道了谢。

只是在映雪离开之后,卓印清却将书放到腿上并不翻开,宛若羊脂白玉精雕细琢而成的手指闲闲搓着书页,神色疲惫地阖上了双眼,思绪也飘忽了起来。

俞云双竟然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从季正元的手中截到了消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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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世无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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