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一章美丽深渊(1)(5)
多多是和金小曼一起在罕剧团里长大的。***“文革”十年,他们家一共生了五个小孩,而且清一色的全是女孩,所以到了后面连名字都懒得起了,就叫点点和多多。多多是最小的小五,比小曼大两岁,因为没考上大学,就早早地出来找工作。多多家大姐二姐三姐全在罕剧团工作,有的作剧务,有的作演员。到了四姐那会儿正赶上“开放搞活”,她便成为罕剧团里第一个到深圳去闯天下的女孩。
关于点点的传说很多。罕剧团那种地方,是个封闭的小社会,谁家有个风吹草动,都逃不过邻居的眼睛。那些碎碎叨叨的妇女和上了年纪的老婆婆,是以传播小道消息为职业的。关于点点在深圳的传说最起码有五六个版本,而且都是有鼻子有眼的。一种是说点点到了深圳先在一家迪厅做领舞,后被一个有钱的老板看上了,包了三个月,给她十五万人民币,她用这十五万炒股,一下子了大财。还有就是说点点跟一个有钱人结了婚,后来两人合不来很快又离了婚,点点分得一半财产。第三种说法干脆把点点说成是做那种生意的女孩,只要给钱,跟谁都可以上床的,不过钱给少了她可不干。至于这几种说法哪一种是真的,哪一种是假的,连点点家里人恐怕都不清楚,他们只是按月收到女儿忽多忽少数目不定的一笔笔钱,全都如数存进银行。点点从不给家里人写信,一个字也不写。
金小曼在街边的公用电话亭给点点的妹妹多多打了一个电话。
多多听说小曼来北京了,显得有点意外,不相信这是真的。因为她俩通过几次长途电话,小曼在平城的时候,几次说都要来北京,多多以为她只是嘴上说说而已。
两个人在电话里叽里呱啦说了一通,等到真的见了面,却又无话可说了。小曼现多多的变化很大。她变得有些憔悴,眼睛大而无神,一支接一支地抽烟。
多多小时候有点像个小男孩性格,上树爬墙的,什么都干过。现在却打扮得很女人味,香水味离老远就闻到了。多多说她现在职业不定,一会儿干干这个,一会儿干干那个,心都乱了。她说她很想回家去,或者去深圳找她姐。小曼本来是满怀希望地想跟她说说几天来的北京见闻、说说她的新工作的,没想到才来北京一年的多多却是这种精神状况。
“北京什么都好,就是一块砖一片瓦都不是我们的。”
多多摁灭一个烟蒂又重新点上一支烟说。
小曼觉得话不投机,推说有事很快就起身告辞了。临走时留下一个白阿姨家的电话,说有事可以找她。多多把她送出很远,最后两个人在岔路口分手了,彼此说了一些祝福的话,话里话外都有些生分,再也不像小时候了。
小曼回家现客厅里多了几件行李,一问素儿才知道是白宮从北戴河回来了,正在浴室里冲澡,正说着,有个面目俊秀的大男孩从里面走了出来。
白阿姨的儿子白宫长得非常标致,是个可以拿去上银幕做男主角的美男子。
小曼以前的男朋友吴启东也长得很好看,却不这么个好法。启东是罕剧团学员班的学员,一天到晚舞枪弄棒的,身体练出一身黝黑的肌肉。白宫虽然刚从北戴河回来,脸却一点没被晒黑,尤其是刚洗完澡,棱角分明的面孔显得像石裔像一样白。
白宫一面往外走一面用一块金黄色的大浴巾擦着还在滴水的头。他似乎并没有意识到金小曼的存在,所以当他看到在沙上坐着一个人的时候,他的眼神显得有些茫然。
他看见金小曼穿着一件方格短上衣,领子高高地翻起来竖在那里,她正很安详地坐在沙上看报纸,好像自己家里人一样。
这时候,有个女同学给白宫打来电话,问他到家了没有。白宫说到了,我都洗完澡了,两个人在电话里显得十分要好的样子。
等白宫放下电话,小曼就说那是你女朋友吧。白宫有些腼腆地说不是女朋友是同学,几个人一起去北戴河的,她是其中的一个。时间在他们两个人中间一秒一秒地滑过,客厅里忽然出现了从未有过的静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