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3.第二十七章世情浇漓新茶旧茶授受相疑太上今上(10)
“你还和我闹这个?”和珅站住了脚,他虽盖世聪明,万难料到这么极短的须臾之刻三人已经开了一次会。诧异地看着纪昀道:“请讲。”
纪昀神秘地左右看看,挽着胡子拉近了和珅,问道:“你黑山县有没有庄子?”
“有的。”和珅警觉又有点迷惘地看一眼纪昀,点头道,“那是皇上赐的。”
“请人看过风水?”
“看过,那是一块盘龙地。死后三年再葬最好。怎么?”
“看地的人是西藏班禅活佛?”
“是呀?怎么?”
“没什么。”纪昀嚅动一下下巴,“马二侉子听说福四爷平了尼泊尔,带着伙计竟亲自去了,买红花、虫草、买雪莲……这个这个……”
和珅听他数落药材名字,急得道:“这和那块地有什么干系?”纪昀这才似乎换过脑筋,说道:“在拉萨他拜谒了班禅。班禅跟他说,那其实是一块龙眠地,下三代要出真龙大子!……”他指头捣捣和珅前襟,捣得和珅直眨眼,“——他的伙计前半月来的北京,这事就告诉了刘墉。事夫外藩,刘墉正秘地着人查呢!”和珅一听就急了,说道:“他真的说那块地是龙盘地,我这就出脱了它,刘墉要查,我去跟皇上说!”
“你跟皇上说,你卖地,这种事都要查。”纪昀说道,“而且事叨登明白,这里先免你的军机,再查!”纪昀一付老子教训不懂事小儿的神,“告诉你两条,一条叫人到西藏,寻着**或者班禅,澄清谣釜底抽薪,二条去太子府,恳恳切切老老实实说明由,把地纳还,或者送了十五爷——比你送十五爷那柄如意强了去!”
……看着和珅嗒然如丧蹭蹈而去,纪昀拈须而笑:这种无根无梢的谣你和珅也怕?西藏走一趟至少半年,你这头还得紧粘着太子,这就够你累的了!
军机处一个短会若干措置,各人施展手段能耐掣肘和珅,太子造膝密陈反复说明尊崇太上皇,永不擅权。乾隆耳边又少了和珅许多含沙射影的暗示撩拨,总算稳住了乾隆的心。答应如期内禅,颙琰单独行政,太上皇不单独与大臣议政。一切都在这种看似寻常的接见中,或诤直述,或苦口婆心,又要堂皇正大又要体贴入微,才将“儿皇帝”的位份真正变成“训政”。但只乾隆咬定牙根,不交皇帝玉玺,说:“由朕代为看护使用,岂不两全其美?”任是众人说破嘴皮子耗尽心血,总之不松口。
眼见腊月冬至已过,又近年关,禅让的日子屈指可数只有三天,腊月二十八,掐头去尾只有两天,是刘墉当班,天又下着小雪,下午将退值时,又递牌子请见。为了颙琰在太和殿授受大统,乾隆自腊月起便进紫禁城养心殿居住,听见刘墉踢突踢突拖曳的脚步声,东暖阁向火的乾隆便知又是他到了。刘墉一进殿他便笑了:“朕一辈子不听人脚步,你脚步声朕都听出来了——颙琰什么话都没有,只是遵旨,朕说怎么就怎么。你怎么没完?”
“臣也是老背晦了。”刘墉行了礼,见乾隆指座儿,就杌子上坐了,说道,“就为这传国玺,不但臣,就是古人也操碎了心。前头秦王一统,因和氏之壁制成‘受天之命,既恒且昌’,其实到胡亥手里就丢失了。汉兴,又用这块玉。到王莽篡汉,又夺这块玉,庄大后王政君——是王昭君的姐姐吧?”
“是妹妹,朕记是的。”乾隆道。
“王莽来逼传国玺,逼得老孤孀太后恼了,当场摔出去,摔烂了一个角儿。”刘墉笑道,“臣想那殿一定很软,若是现在这样金砖,一下子就碎得没法补了。”
乾隆统着手笑了。“朕没说你是王莽。也不是信不过颙琰——就是当个看柜子的老爷子,有什么错儿?偶尔内廷使用调度朕所需用,朕为针头线脑的事去聒噪皇帝?”
“臣用身家性命担保,太上皇一切需用无虞。但皇上想,若派臣下江南,或下山东,又不给臣关防印信,办差且不论,臣身也是妾身未分明啊。这就是要把名分给足的意思。”
“你不要下山东,你在山东杀造反百姓太多,名声不好。”乾隆半认真半调侃地一笑,“你在江南赈济多,还有湖广、直隶口碑好,你还下江南除暴安良。”顿了顿又道,“玉玺的事不要说了,你反复讲,似乎不信任朕?还是不信任颙琰?颙琰说他不要玉玺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