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老哥的梦境小视频
“喵呜——”奶声奶气的猫叫从云朝往的怀里响起。缩在大伯母怀里哭的小朝来抬起头,看见那只脏兮兮的小猫,瞪大了眼睛。
云朝往掏出小猫举起来:“别理他们了,来和小猫玩吧!”
朝来很快就忘了幼儿园里的不开心,迈开小腿儿跑了过去,大伯母拦着两个孩子,先去端了热水要给小猫洗澡。
“说起猫腻就来猫了啊。我记得这个咪咪,我养到了小学,它生病死了。”朝来看着那只小猫,她自己都不记得这只猫小时候的模样了,“我只记得这货又肥又懒,没想到还有这么萌的时候。”
濯弦看了看朝来,若有所思。
喵——刺啦——
天还未亮的厨房里,云朝往站在灶台前,不停地开关灶火,出神地盯着那火苗起起落落,他着了魔一样拿出一瓶调味橄榄油,滴了一滴在火上,顿时火光盛大,燎到了他的手指。
“……哥,吃早饭了吗……烤香肠吗?”少女时代的朝来模模糊糊的声音响起。
云朝往若无其事地关掉灶火,转身去冰箱里拿了香肠出来,笑着回答:“是啊。”
朝来趴在餐桌上又睡着了,云雾丞对云朝往摇着头,处理他的烫伤,说了一句话:“没有人要求天才所有的东西都很天才。”
云朝往做了一个鬼脸:“打人能不能打脸吗?”
“小时候的事情,记那么清楚干嘛?”云雾丞也难得地笑了。
云朝往耸耸肩膀:“我记得的事情很多,也记得你是怎么救我的。”
低吟浅唱之中,云雾丞高大的身躯渐渐变矮,一扇门猛地打开,带起一阵悲哀的海妖之歌,一个几岁大的孩子出现在了朝来和濯弦的视野里,那孩子的眼睛颜色很浅,像是蒙蒙晨雾。
“这是雾丞,以后要和我们生活在一起。”一个声音响起,惹得朝来瞪大了眼睛,一位儒雅的中年人按着云朝往的肩膀,温和地说。
“他也和我们一样吗?”云朝往抬起头来,一脸同情之色。
“一样,但是雾丞无法进入梦里。”那儒雅的中年人点点头,眼角聚集起细密的皱纹来。
“他是没有学过吗?”云朝往问。
“不,他是少数与梦境没有缘分的人,是绝缘体。”儒雅的中年人微微一笑,拍了拍云雾丞的肩膀,“这是非常幸运的事情。”
少年雾丞被云朝往好奇地打量着,有点局促紧张。
那儒雅的中年人却微微一笑,摸了摸云雾丞的头:不要担心,你和你爷爷,爸爸的命运,不会一样。”
“爷爷!”朝来忍不住喊出声来。
咣当一声,有风吹动,那扇门猛地被关上。
朝来扑过去一把握住门把手,使劲儿打开了那扇门,濯弦连忙抱紧朝来的腰,免得她被吹进那扇门里。
“朝往,你要记住。雾丞是魇师的儿子,他的爷爷是个天才,实力远在我之上,可也是个疯子,能用自己的儿子和孙子做实验,还把儿子害死,所以对雾丞来说,最好的人生,就是一辈子都不要沾惹梦境。”爷爷坐在书房阳台里那张惬意的逍遥椅上,慢悠悠地晃着。
“您是让我提防他,还是……”云朝往微微皱起眉头。
“提防倒不至于,毕竟他爷爷还有父亲的死与我们无关,他还被我们救过一命。我只是希望你记得,他无法入梦,对他来说是一件好事——可是朝往,如果有一天他突然可以入梦,你就要当心——我相信这么多年的感情他不会伤害你和朝来,但也许会有魇师利用他,那毕竟是西江月的血脉……”
“我记住了。”云朝往点点头,“而且这个秘密,我一定会埋在心里,不会说出去。就算是对朝来,也不会说出去。”
爷爷欣慰地拍了拍云朝往的头,然后突然反手扣住了云朝往。
云朝往游鱼似地从爷爷的胳膊里钻出来,一脸的笑嘻嘻:“您这招对付朝来去吧,搁在我身上已经不管用了。”
“你好意思提,你是她哥哥,难道你还要她和你一样活得不容易?!”
祖孙之间的对话没大没小,两人手里的招式也拆解不断,看上去一片笑语融融,可濯弦回过头,却看见朝来眼中泪光盈盈。
“我现在才明白,当时雾丞哥说的,要是我哥就这么睡过去,也需要比醒来幸福。”朝来喃喃自语。
濯弦皱眉,摇摇头:“这话不对,到底是辛苦地生活,还是别的什么,怎么走应该让朝往哥自己选择,而不是像这样被什么人打败,不得不睡着。”
朝来一愣,旋即破涕为笑:“你说得对,我是被这些记忆影响了,不过我也不是没有想到雾丞哥的身份可能不太好——我们家对这件事情一向是讳莫如深的,如果是正大光明的身份,我哥那个脾气,早就嚷嚷的满大街都知道了。”
“你想到了?”濯弦有点惊讶。
朝来点点头:“嗯,其实这种事情也没什么罕见的,沈家收留过魇师,云家亦然,自从你加入后,观师兄和我说了很多,你别瞪我,我现在也明白了,有的时候猎人和魇师,没有办法分的那么清晰——说到底,持枪的到底是警察还是罪犯,和枪没关系,全看自己。”
濯弦拽着朝来,欲言又止:“我刚才想起来什么,一瞬间又忘了——”
海妖的歌声再度临近,那声音和门后新的记忆碎片应和,显得轻松欢愉,那是少年时代的猎人们,云朝往领着几个师兄弟妹在聚餐,应霆和庄淑娴起哄,把面无表情的观人定按着头按进了生日蛋糕里……
碎片记忆里的世界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声音也斑驳嘶哑,只有那海妖的歌声一直没有散去,有的时候随风飘来,有的时候就在耳边吟唱。
若有似无的低吟浅唱之中,朝来拉着濯弦的手,还在不停地下坠,只是她坠落的速度逐渐变慢了,仿佛是适应了一般,她那种剧烈的偏头痛也减轻了许多。然而那些开开和和的门,却变得凌乱起来,最初的时间线变得错综复杂,时而蹦出一件朝来上中学时候的事情,时而又退回到朝来还没有记事的时候,甚至连云朝往带着应霆和云雾丞私下去堵欺负朝来的男生,把人家揍得七荤八素,都清晰地重现在眼前。
“啊!”濯弦看着那男生屁滚尿流地逃走,突然想起来他刚才脑子里那个念头,“朝来,你有没有发现,这里面很多记忆,都是你不记得,甚至像是这种,你都不在场的。刚才雾丞哥那个也是,那时候你还没满周岁吧?”
朝来揉着太阳穴,被这样一提醒,也想了起来:“对啊!要说我小时候的,我不记得,可能是潜意识里的碎片,但是那件事情根本我都没在场!”
“所以这应当是是你哥哥的记忆!这说明——”濯弦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声尖利凄惨的歌声打断。
那是海妖的哭泣,它的歌声变得凄凉绝望,就好像它不愿意看见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
朝来看着不远处那扇门,那是一扇酒店宴会厅会用的吊顶双扇大门,只是门板上有妖异的绿色花纹,门里飘散出血色气息。朝来一把抓紧濯弦,她自己都能感觉到那种恐惧。
“你怎么了?”濯弦握着她的手。
“那是——我哥和那个触手怪,还有红衣魇师,那是我哥最后那段记忆——”
“最后还是按照精神病算的。”闻人谕放下电话,对观人定点点头。他们处理完了李少爷和那个女萝,将那些碎片记忆还给了李少爷。李少爷被证实杀人,可从他零碎不成句子的供词来看,闻人谕觉得这位少爷明显是受到混种傲因的影响,甚至可以说那一瞬间他被傲因附体,心中的暴戾释放出来,短暂地有了傲因一样的力量和速度,才会将朋友残忍地杀死。这种梦魇引发的惨案,因为无法把梦魇算作是凶手,因此也只能归为精神疾病。李少爷会被送到治疗中心去监护治疗,然而闻人谕很清楚,那个混种对李少爷的神智造成的破坏,并不是治疗和休养就能恢复的。
只是这个结果也只能如此,闻人谕并不关心李少爷的结局,他觉得棘手的是混种这件事情:“这样看来,梦魇对人的影响已经近乎于附体,那个红衣魇师的脚步快了,他这可以算是成功了吧。”
观人定抬起头,从打印机上拽了一份文件递给闻人谕:“这是到处搜集的混种的资料,你看看。”
闻人谕大致扫了一眼,很快就找到了问题的关键:“吸盘,触腕,这么统一的外貌特征?”
观人定难得地叹了一口气:“这让你想起什么来没有?”
闻人谕猛地攥紧文件:“相柳!虽然是兽型,但是能用吸盘吸收别的梦魇占为己用,还有可以单独存活的触腕,这只有相柳——可是相柳已经有四五十年没有再出现过了,上次的记录还是爷爷遇见过。”
“那你想必也记得,当时还有一位也在场。就是那个老疯子,雾丞的爷爷,当时他还没有这个名字。”观人定说道。
“你是觉得,红衣魇师,可能是老疯子的徒子徒孙?”闻人谕拿了一张纸巾擦了擦手心里的汗,“那样的话,我们得做最坏的准备了。那一派全是疯子。”
“的确。西江月据我们所知,有三个徒弟,一个你也认识,南歌子,很早就叛出师门了,现在在官方做事,应该可以排除。还有一个被爷爷救过,但是没挺过来,还是死了,就是雾丞的父亲。”观人定理着自己的思路,“我主要的怀疑对象,放在最小那个,让沈家灭门的,我没有记错的话,应该叫卜算子。南歌子就是因为无法忍受卜算子的残忍才会早早离开的。这么看,也许卜算子当时和沈家同归于尽,要么他没有死,要么他还有徒弟,甚至血脉——”
闻人谕腾地站起来:“濯弦,还有雾丞——这不可能——”
观人定摇摇头,边说边整理思路:“数据上来说,卜算子没有孩子,也没有徒弟,但是梦境里的事情不能一概而论。我提到濯弦和雾丞,主要是他们的血缘并不一般。濯弦和雾丞对我们是好意还是恶意,我们不难分辨,但是这不能保证他们不会被利用甚至被伤害。也许他们更容易被附体,更符合红衣魇师的实验目的……让应霆留守,如果是相柳,恐怕我们都要下去。”
“难道李少爷是诱饵?”闻人谕眯着眼睛,他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吸了一口冷气,“难道是想利用朝来和濯弦,濯弦是沈家人还能说,可朝来有什么可利用——不!朝往!”
观人定扣好钢笔,放回笔盒里,语气还是很淡然:“不管是什么,都不能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