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年来了(中篇小说)(24)
秋叶说:“那你就不懂了,外帮人进医院吃药打针,内帮人不用吃药打针,只要真诚祷告。”见我摇头,她说:“看,看,一折子犟。”稍停一会儿,她又鼓起劲来对我说:“原先跟我在一个门市上的海燕你该知道吧,前几年得了皮肤癌,满身是硬痂,谁见谁躲。大医院,小医院,省里省外看,钱花了不知多少,病反倒越看越重。县上人都说海燕怕是不行了。后来信上神,奇妙不奇妙,病一下子回了头,身上的硬痂蜕了。现在人家欢快,风雨不避。”我分析着说:“药的效果吧,药吃到一定时候,病即将转好,是神赶上药物的时间差了。”秋叶睁大眼睛和我争辩:“不是,是神治好的,神给了海燕第二次生命。”我说:“我不和你争,说也是白费口舌。”秋叶坚持不懈:“我再给你讲一件事,西关有个退休老汉,得的食道癌,咽不下东西,稀糊糊都灌不进去,浑身上下瘦得剩一把朒皮。子女看老人没救了,寿衣棺材准备好,单等咽最后一口气。”说到这里,她居然像说书一样:“海燕知道后,跑去一看,真真一副亡人模样。这可咋办呀?教老汉躺着祷告吧,老汉哪里能得出声来,海燕着了忙,跪在老汉床前替他祷告。咦,你猜怎么着?老汉喉咙里那一丝气慢慢地缓过来了,奇妙不奇妙?过了不几天,老汉不但能吃能喝,还能坐起来自己祷告。要问老汉现在怎么样,现在每天早晨坚持在河堤上散步,打太极拳。你说奇妙不奇妙?还有……”
我打断她的话:“你快别说了,快别说了,越说越悬乎。照你这么说,医院早关门了。”
秋叶说:“尽管给你说内帮人不进医院,不吃药打针,你怎么听不进去。”
我说:“什么外帮内帮?严格说,除耶路撒冷人,世界上其他人种边都沾不上。邪门,如今信基督教的人那么多,城市有,农村也有。老农民懂得什么伊甸园?谈什么亚当夏娃?”秋叶的嘴一撇一撇的,极力争辩:“姐,你怎么听不进去?我是为你好,要不是为你的病,我不一定来,年上值班双份工资哩。我来一次你瘦一圈,来一次你瘦一圈,你病成这样子,维维还小,你要有个三长两短,维维在这世上靠谁呀?人常说离得坐官的大,离不得叫花子娘。”
我原来考虑她心不好,特意叫她来我这里过年,换换心,没想到她把我的病看的如此重。我的确病得不轻,可不是不治之症,只要找到对症药,相信不难见好,而她沉浸在所谓“神”的魔幻中,怎么劝都听不进去,尽她去吧,磨破嘴也是枉然。或许,她寻找的是精神寄托。也好,也好。
我岔开话题,对秋叶说:“洗澡去吧,快六点了,维维还不回来,我去做饭,那人一会该下班了。”
电话铃响起来,秋叶去接,接完电话高兴地对我说:“是我哥,问我几点到的,说他那来了人,不回来吃饭,叫咱们不要等他。我哥把事给你干成了,有人请吃请喝。”我说:“国家都叫他们吃穷了,弄这没钱,弄那没钱,糟蹋浪费有的是钱。司机的差旅费,加油费,过桥过路费报销不了,一拖几个月,半年,胡吃海喝钱有的是。”秋叶说:“你听你说话难听哩,现在都是那样,又不是他一个。上边风气还好些,底下那些贼,才不得了,手比刀子还快。我哥老实,你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
我的嘴张了张,没有说什么,进厨房做饭去了。
饭做好后,秋叶洗完澡出来了。我问水好不好,她说:“好,就是阀门关不住,喷头往外滴水,拧几次都拧不紧。我前季来的时候淋浴器的喷头滴水,多半年了怎么还没修好?”
我说:“噢,可能里边的胶垫老化了,没人管。”秋叶说:“我哥忙,一会我给你收拾。”我说:“先吃饭,吃了饭再说。”她问维维和铁蛋咋没回来。我说:“可能在宁宁家,我打电话叫,不出去罢,一出去没远近。”
电话打到宁宁家,宁宁妈妈接的,说维维和铁蛋跟上宁宁聚餐去了,宁宁今天过生日。又问:“得是你大妹来了?”我说:“噢。”她说:“铁蛋长高了,黑胖黑胖的,像个非洲娃。小家伙憨憨的,嘴巴可甜,人见人爱。”我说:“铁蛋咋也跟上去了?”她说:“那怕啥,宁宁最喜欢铁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