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一章(9)
石崖村的夜静悄悄的,躺在黑暗中的霍启说:“三儿,问你个问题,人睡觉的时候为什么要闭上眼睛,为啥不睁着眼睡?”
石文想了想:“睁着眼睛,眼前的景物就进入眼睛,眼睛就产生视觉,视觉传达到大脑,大脑就要有所反应,一反应就是思考,一思考人就休息不了。”
霍启道:“反应个屁,眼前天天都是这些个破烂玩意,方圆十里八村的都一个样,我眼睛闭着照样知道眼前是些啥东西。你信不信,我能闭着眼从咱们村东头走到西头,再从村西头走到东头。再说了,眼前黑洞洞的啥也看不到,为啥还要闭上眼才能睡着?”
石文道:“这还真是个问题,待我有时间好好研究研究。可是,这会儿眼前只是有点黑,不至于啥都看不见。”
“黑着呢,简直是伸手不见五指,我现在伸出手来,你能看见我的指头吗?”
石文道:“你唬我呀,你的手根本就没有伸出来。哎,霍哥,说到黑,有件事我就更不明白了,你说非洲人为什么那么黑,人还怪了,身上那么黑而牙齿又那么白?”
霍启换了个腔调:“这你就不懂了吧,我告诉你,非洲人的牙齿并不比咱们的白,那是对比出来的。你要不信,你去叫一个非洲人来,咱当面比比牙,谁怕谁呀!”
霍启在黑暗中起身坐了起来,不知从哪里摸出半根香烟,趴在窗沿上自顾自地抽了起来。石文问哪儿来的烟,霍启说是一个大院里的同学给的。
突然,霍启隔着窗户指着西边的天空说:“你看,那边天上的白光,我听大院里的子弟说那是城里的飞机场的灯。”
石文也起身趴到窗沿上,使劲地向霍启指着的方向看去。看了一阵对霍启说:“哪有什么白光,啥也没有,你该不是眼花了,出现幻觉了?”
霍启用手推了一下石文:“说啥呢,你再仔细看看,明显得很!”
“没有,肯定没有,城里远着呢,那要真是城里的飞机场,那飞机还不天天从咱们头顶过。你看见过飞机吗?反正我没看到过。”
霍启不屑地说:“你懂个啥,从哲学的高度上讲,客观世界的存在不依赖于人的主观感受,你没有看见飞机并不等于飞机不存在。所以,兄弟,眼见不一定为实。”
石文大笑:“我明白了,我是眼见不为实,而你竟然是眼不见为实,你分明没看见什么白光,非说那儿有白光,还之凿凿说那是飞机场,哥你太厉害了。”
“一般一般……”
两个人就在这黑暗中你一句我一句没完没了地相互纠缠着。伴随他们谈话的是北方农村寂静的黑夜和偶尔一两声犬吠。不知不觉间思维慢慢变得迟钝,随之而来的是打鼾声。
偏僻乡村的一隅,霍启和石文睡在了一起,可事实上等于霍启、石文、小雪、石怡,甚至还有陈涛和杨成功他们都睡在了一起。那时候大家的日子都是这么过的,天空很蓝,日子过得很慢,时间多得没法打,悠悠地说话,悠悠地走路,都是一个样子。白天是等待黑夜的降临,黑夜又在等着白天,一天又一天。
突然,窗外传来了石文父亲拍打窗户的声音。他边打边喊:“老三,货,快起来!”
石文睡得蒙蒙眬眬还以为是在做梦,好像梦见了小时候父亲边喊老三边提个棍子打他时的景。霍启则一骨碌爬了起来问:“叔,咋了?大半夜的你叫石三回去干啥,吃宵夜呀?”
“你哪来那么多的废话,二武回来了,找老三。”石文父亲在外面答道。
最后,石文和霍启相跟着去了石文家,昏黄的灯光下石武正在桌子上狼吞虎咽地吃着饭,一家人都围着他,没有说话声。石武看见石文回来了,空洞的目光来了精神,劈头就问:“老三,你留给我的馒头在哪儿?差点把我饿死了,害得我还得回来一趟。”
石文狐疑地睁大了眼:“我临走的时候给你说得清清楚楚,馒头在我宿舍,你是不是没找到我们班宿舍的钥匙?”
“咋没找到钥匙,我在你宿舍翻遍了,找了有半个小时,你肯定是没有给我留馒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