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引子(1)
虚无的力量,死亡的力量,那么大,只有在天的上帝才知道,人有时候有多绝望,也许存在就是巨大的虚无,语也是如此。我的语更是如此,如果有谁因此而遭受伤害,请原谅我。
实际上,我要请求所有人的原谅,原谅我诅咒你们,攻击你们,诬蔑你们。也许我并非就事论事,并非真的对你们不满,我只是对人这个存在物本身感到绝望。细节在积累,记忆越来越多,但是遗忘却没有来临,身体越来越沉,越来越重,它就要**了,而飞翔的许诺迟迟没有兑现,许多事正在来临的路上,另一些事则在消逝的途中,我唯一的依靠和**就是这些语,在语中和它们相安无事,同路同到底。
这不是谁的过错,在我们的交往中,没有谁是有过错的,过错的是这语,它来自诅咒,或者就是诅咒本身。
我崇拜痛苦和不公,生活深处的隐痛,它们唤起了我以及我的语,让我的体内有痛的感觉。我的隐痛是无限的,语对于我来说是阶梯,经过攀登,我希望尽头是一扇门,打开它我就可以看到那些痛楚和不公了,这种感觉比作爱、喝酒、游荡、读书更重要,它来自语,语深处居住着的理解自己,安慰自己、灭掉自己的冲动和愿望。——一个人怎能如此不喜欢自己又能和自己相处下去,一个人怎能如此厌倦自己,又能对自己心安理得?我必须和自己谈,说服自己。\"你算个什么东西?\"我常常这样问自己,现在我要用一种诅咒的语来回答。
这是我用自传的方式来写它的原因。在这个意义上,我喜欢奥古斯丁、卢梭、尼采、萨特,他们懂得忏悔的意义,懂得和自己斗争并且接受这种斗争的结果。我得承认我在写作方式上摹仿了他们,但是这又有什么呢?伟大的人创造了高不可及的范本,就是用来摹仿的。问题是,虚无、忌恨、恐惧、邪恶、**、妥协、羞辱、毁灭的感觉,它们盘踞在我的生活中,我如何与它们谈判,如何安顿它们以及它们背后的那些人、那些事。
我不害怕暴露自己,其实我是什么,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正在通过它寻找自己。不会有人破解其中的密码。那个通过这场写作找到的\"自己\",只有我自己知道,它对我的意义比任何读者都重要,我把那个\"自己\"当成工具,就像我在生活中常常将自己当成工具一样。这是这样一场写作,——我试图通过它找到第三者眼光中的自己,我试图用我自己的谈来代替周边的谈,我试图用它来武装自己。
我拆解了自己,我想当我再次将自己组装起来的时候,我将能将一个灵魂,一个已经安妥了的灵魂放进去。其实我也知道写这个东西没有意义,谁能希望语能拯救我们呢?除了忍受只能在濒死的状态下残存。但是,我希望离开,离开这种语,所以我希望尽快把它用完。这只是人的语,它是有限的,是短暂者的语。有很长时间,我相信人可以依据自己来解决道德、意义等问题,现在我对此没有那么大的信心了,这让人绝望。
我说,是因为我渴望离开它。然而,又能走向哪里呢?在哪里我们才能归依永恒者的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