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九章 难上加难
“行,不是那小子的主意,我同意。说好,池里的压缸石我们得搬走,要再用,你们自个儿准备。”
压缸石就是压咸菜的石头,不值几个钱,支堂奈却计较,陈云有点无语。不过江北这状元村石场多,随便找个石场,打几车石头就行。
陈云好奇:“老支叔,压缸石有啥特别的?干嘛不借我们?”
“别问了,不能借,就租一年,等我们咸菜厂缓过来,就不租了。别以为我不知道那小子心思,就想吞了我们厂。你告诉他,我活着一天,咸菜厂就是集体的。”
陈云听得出堂奈话中有话,感觉这里面还有些他不清楚的弯弯绕绕。
不过,暂时租几个池子,用咸菜厂以前的工人顶上,倒是能紧急救救状元村咸菜厂的火。
先把这个年关应付过去,也算帮了咸菜厂的员工们一把,让他们有钱好过年。
在陈云眼里,这是件两边都好的美事。
于是,他满怀激情地回到咸菜厂,老支一听陈云跟他爸谈了这事,起先还挺乐呵,但一听说只是租借咸菜厂,脸色就不太好看。
“我说小陈啊,你这脑袋瓜子怎么转不过来呢?我要是只想租几个池子,还用得着你出马?其实吧,我是想把整个咸菜厂吞下来啊。”
“哎,这又是为啥呢?吞个咸菜厂和租几个池子不矛盾啊,现在咱们急着灭火,你却一门心思要兼并,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被陈云这
么一问,老支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开始讲故事:“这么说吧,以前我家是开酱园的,解放前那会儿,我外公家就有个酱园,做各种咸菜。我爸当时在那儿当长工,跟我妈好上了,结果被外公发现了,气得差点没把我爸腿打折。
多亏我妈以死相逼,后来两人私奔了。等外公想找我爸算账,发现已经是成立后,只好作罢,但从此就不跟我们家来往了。
到我出生后,我常往外公的酱园跑,两家关系才慢慢缓和。可惜好景不长,几年后,有人看中外公的酱园,说那里的压缸石是宝贝,想高价买。
可那些都是外公的心肝宝贝,不肯卖。那些人不死心,想了各种法子,但在外公严密防范下都没成功。
最后他们实在没办法,竟然放火烧了酱园,想趁外公不在时偷石头,可外公宁死也不离开,最终葬身火海。
那些人见出了人命,也不敢再动那些石头。后来我当兵回来,赶上改革开放的好时候,就想把家传的手艺发扬光大,和我爸一合计,用了外公留下的压缸石,开了这家咸菜厂。
靠着我爸的手艺,厂子搞得挺红火,但他这辈子就是个干活的命,让他做事行,让他管人可不行。那些工人,偷懒的偷懒,偷东西的偷东西,我爸碍于乡亲情面,也不好意思说他们。
这些人越来越过分,不干活光偷懒,到日子还伸手要钱,简直把咸菜厂当免
费食堂了。
我想让我爸把厂长的位置让给我,我来好好整顿一下。可他死活不同意,说厂子是集体的,大家地位平等,谁也不比谁高一头……”
陈云这才明白老支的烦恼,也意识到管理的重要性。对于这些习惯了大锅饭的咸菜厂工人,老思想根深蒂固,想要改,真是难上加难。
但这都不是事儿,陈云心里有谱,觉得只要他一接手咸菜厂那几个池子,保管让那些工人脱胎换骨。
其实陈云这信心也不是空穴来风,现在那些管理秘籍、励志宝典满天飞,陈云用在新八他们身上的那套“心灵鸡腿”,搁这年代,估计没人能扛得住,一个个都得拜倒在“鸡腿”的魅力下。
他拍着胸脯跟老支打包票:“你就放宽心吧,咱们一旦租下池子,找些新面孔来管管,到时候那边咸菜厂的工人们一对比,还不刺激得他们斗志昂扬?”
老支对陈云的乐观态度将信将疑,淡淡回了句:“那咱就瞧瞧。”
陈云知道老支对自己这趟操作持保留意见,不过他也不往心里去,时间自会给出答案。
果不其然,时间快得就像变戏法,下午陈云就接到了支堂奈从乡里打来的电话,话很简单,池子,不外租了。
陈云一时懵了,支堂奈看起来不像是出尔反尔的人啊,咋说不租就不租了?
“支叔,咱俩能不能当面聊聊,有啥难题咱们摆到桌面上?”
“不用了,不是我不
想租,是乡企办的杨主任下的通知,具体情况你直接问他吧。”
乡企办?陈云挠挠头,心里嘀咕:这唱的是哪一出啊,咋半路杀出个乡企办来?
他二话不说,直奔乡政府,找乡企办,打算弄清楚这到底是咋回事。
这乡企办全名叫乡镇企业办公室,是个专门管全乡企业的大管家。
它掌管着乡里村里所有集体企业的大权,正所谓“现官不如现管”,权力可不小。
企办的头头叫杨耿土,以前是窑厂的厂长,最近调任过来当主任。
原以为这是个轻松又油水丰厚的美差,谁知道一上任,才发现自己小看了这份主任的职位。
这儿不仅没啥油水,事儿还多得跟米一样,更让他憋屈的是,以前在窑厂,他一句话上百人响应,厂长当得威风凛凛,到了这儿,就配了个小文书,其他人根本不甩他。
那小文书吧,还是乡里某领导的小姨子,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来上班,就只知道嗑瓜子、喝茶,到点就溜。想指挥她?门儿都没有。
杨耿土干了段时间,实在憋不住了,向上头申请调走,结果上面就只会给他灌输正能量,调动的事儿却迟迟没影儿。以前在窑厂的那帮铁哥们儿,现在也都不搭理他了。这时他才懂了,真是树倒猢狲散。
没办法,他只能认栽。自己都四十五了,再熬几年退休,也算有盼头。他本打算像庙里的老和尚那样,躲在办公室里念
经吃素,不指望东山再起,可偏偏机会自己找上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