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第二章一种风怀忘不得(20)

68.第二章一种风怀忘不得(20)

到了戏院外面,觉得空气虽则稍稍稀薄了一点,但闷人的春霭,仍旧是熏蒸得厉害。***

饭前三杯酒一喝,昏昏沉沉有点想睡了,忽而又来了一位新丧老父的朋友,接着又是海外初回的诗人等的来访,大家围坐着谈了半日闲天,天气向晚转凉,头脑既清,而兴致又回复到了二十年前年少无愁的境地。傍晚出去吃酒,在盐桥边更遇见了那位邀我去参加胜会的沈氏,立谈了一下,向他道了贺,我们就上了酒店。189

在酒店里,事又生了,原因是为了酒的不足和酒保的狡猾。同去的叶氏,大约是有点醉意了吧,拔出拳头,就演了一出打店。

黄昏起了西北风,在沙石乱飞、微雨洒襟的暗路上走着回来,我用了钱大王欢宴父老时所唱的吴歌拍子,唱出了这么的一曲小调:

我爱惜我侬的手掌,

我也顾全了他的面子!

打人出气者谁氏?

叶公可是疯子?

一九三五年三月十七日190

“文人”

三月二十日,立委王昆仑氏,在重庆宴苏联作家及中国作家的席上,有人提议,联合起来,写一封信来给我的消息,早在香港报上见过。本坡的《星中报》,亦将此消息转载。诗是四句:莫道流离苦(老舍),天涯一客孤(沫若),举杯祝远道(昆仑),万里四行书(施谊)。施谊当然是孙师毅的另一写法。此外到席者,是苏联的作家费德连克(他也用了中国笔,写了“都问你好”的四字),及米克拉舍夫斯基(他写的是“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的两句孙子兵法)。这两位苏联作家竟能用中国的毛笔,写出这样的字(虽然是像初学会写字的小孩般的笔法)来,倒也真真难得。当日的列席者,还有一时传说已被敌人谋害的陈波儿、方殷、戈宝权、葛一虹、阳翰笙诸君。沫若在诗下,还写有几行短信:

达夫:诗上虽说你孤,其实你并不孤。今天在座的,都在思念你,全中国的青年朋友,都在思念你。你知道张资平的消息吗?他竟糊涂到底了,可叹!

从这一张同人合写成的信中看来,我们可以知道,张资平在191

上海被敌人收买的事,确是事实了。本来,我们是最不愿意听到认识的旧日友人,有这一种丧尽天良的行为的。譬如周作人的附逆,我们在初期,也每以为是不确,是敌人故意放造的谣,但日久见人心,终于到了现在,也被证实是事实了。文化界出了这一种人,实在是中国人千古洗不掉的羞耻事,以春秋的笔法来下评语,他们该比被收买的土匪和政客,都应罪加一等。“时穷节乃见”,古人所说的“非至岁寒,不能见松柏之坚贞”,自是确语。所以,耳未听见过炮声,足未踏入过战地的许多文化人,只站在后方的后方,高喊着前进,或用尽心机,想打倒几个在同一区域中作同事的同人来献身手的,亦当以这些先例为前车之鉴。能做一点实际工作,当远胜于专向同事作人身攻击等事,为益多多。

鲁迅也曾说过,既然是人,自然也要**,若只拿住**的一点,来攻击个人,则孔夫子有伯鱼。即使是圣到无以复加的圣人,恐怕日常生活也是和我们这些庸人相差无几的。

“文人无行”是中国惯说的一句口头语,但我们应当晓得,无行的就不是文人;能说“失节事大,饿死事小”这话而实际做到的人,才是真正的文人。近则如洪承畴,远则如长乐老,他们何尝是文人,他们都不过是学过写字,读过书的政客罢了。至如远处在离敌人数千里外的异域,只以为月薪比自己多一点,生活比自己宽裕一点的同事,就是阻遏自己加薪前进的障碍,是敌寇,是汉奸,是一手压住世界命的魔鬼——像这样的文人,当然更不是文人了!因为这些人,敌寇不来则已,敌寇若一到门,则先去跪接称臣、高呼万岁的,也就是他们了。对这些也称作文人,岂不是辱没了文人的正气,辱没了谢皋羽的西台?192

因听到了故人而竟做了奸逆的丑事,所以一肚皮牢骚,无从泄。即以我个人的境遇来说,老母在故乡殉国,胞兄在孤岛殉职,他们虽都不是文人,他们也都未曾在副刊上做过慷慨激昂的文章,或任意攻击过什么人,但我却很想以真正的文人来看他们,称他们是我的表率,是我的精神上的指导者。

上一章书籍页下一章

为爱繁华误入秋(全本)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玄幻奇幻 为爱繁华误入秋(全本)
上一章下一章

68.第二章一种风怀忘不得(2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