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二章(1)
1963年夏,常青大学毕业分配回到江海,这里比较艰苦,同学们都不愿意来,她也不想回来,只是为了服从组织的意见,便从北京分配回来。
开始派遣到省城,又分配岭北地区,然后又由地区分配林原县,县上组织部的人说,正好小桥公社妇联主任是男同志,让她去把那个同志顶出来,所以她就服从组织需要,在这个山区公社做了妇女主任。
常青分配在小桥公社,这一半是怪山区的人事干部还不懂得她学的专业,一半也是怪常青自己对组织常说的那段老话:“坚持服从组织分配,党叫干啥就干啥,我是党培养的大学生,只要是党的事业需要,理应服从党的需要,不管到哪里,不论多么艰苦,我一定做好工作。”
的确,这段话现在聪明人看来,那一定是傻子讲的,不可思议的内容,认为世界上怎么有这样的人,竟不知道为自己着想!
但是,你也许没有经过那个年代,当你从那个年代过来,你就会觉得毫不奇怪,因为作为一个要求入党的积极分子,一个普通群众,普通公民,理应做到那样,不那样倒是不可理解的。
正是那么一代两代人的无私奉献,不讲个人条件的人长期吃苦受累的努力,才有今日的吃饱肚子,穿着牛仔服,唱着流行歌曲,凭着感觉走,才有跳着迪斯科逛卡拉ok,整天泡在舞厅、歌厅的人。
他们这些人,并不知道这条件是从哪里来的,还以为是他们唱出来的,逛出来的,凭感觉跳出来的。那当然这只是一部分人,一些人,一小部分人。要绝大多数是那样,我们这个社会主义大厦还有什么希望呢?
常青就这样从那繁华的大城市出来,愉快地也是自觉地进这深山的小桥镇,当上了妇联主任。说是主任,就是除她以外再没有一名干事的妇联主任,实际上就是妇女干事。
过了不久,仲男也从野外转向了地方工作,调入梅城一个商业部门当了秘书,分到了间12平米的破房子,他终于有了一个安身地方。
是的,他从1956年当学徒工开始,24人住一个破窑洞,他多么想要一个家,就像那歌词中说的那样,一个不需要多大的地方,就是能一个人独立居住的地方。
他要自学要复习功课,还要考大学,同志们共住一个地方,你要学习,他们要打扑克,叫你没法学习。
在深夜里,你可以点着煤油灯读书,但不学习的人们又要对你有意见,说你浪费煤油,说你影响他们的休息。
所以,这一个小房子,对于仲男来说,整整奋斗了八年,也许不到地方工作,这个条件上,还是难以办到。
搞地质工作,名声是响亮的,人家叫你是经济建设中的侦察员兵,是工业的尖兵。仲男在地质学校实习时,就高唱过。
“是那山谷风,
吹动了我们的红旗,
是那狂暴的雨水,
洗刷了我们的帐篷。
我们有一颗火热的心,
战胜那饥饿和寒冷……”
这勘探队员之歌,他们唱了八年,现在唱出了12平米的小房子,他感到高兴,感到自豪!这是属于自己一个人的小天地啊!
地质工作是流动分散为特点的,是他们队上一些不安心地质工作的人,常因为这流动分散,一天一搬家,夫妻同居的机会太少,子女没有一个固定的地方,上学往往被延误,他们整天为这操心。
不少人一心想换个单位,哪怕是当个小学老师也行。有人编出顺口溜说:
“有女不嫁勘探郎,
嫁了勘探郎,
一年四季守空房,
夫妻多年不见面,
见面穿身油衣裳!”
“勘探勘探妻离子散,
要想吃饭只有进街上饭馆。”
“婚后不见面,
老婆生个娃,
不管是谁的,
反正是叫我爸!”
有的人测算了一下,他们说干地质工作,一年探一次亲,12天假日(当时探亲假国家规定为12天),30年只有一年的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