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痛哭一晚(6)
现在,时光重又倒流回五年半以前,他们的感得到了接续。在朱杰那间简陋的\"光辉裁剪店\"里,在红灯闪烁的电暖气旁,朱杰就像当年在公园里的那棵大树下那样,紧紧地偎在谭晨的怀里。
\"关于当年和现在,你什么也不要问我,好吗?\"
\"好……的……但是,关于当年和现在,你得——允许我说。\"
其实在那天晚上,谭晨也是什么都没说。关于当年和现在,还有关于另个人的名字,他什么都没说。每当他想要引起话头时,他都会感到词枯句竭。为了使得这次邂逅重逢的绪不受破坏,他只是给朱杰讲他的学校生活,也听朱杰给他讲个体裁缝的简单履历。直到时间又过去了几年,谭晨与朱杰终于确立了种指向婚姻的恋爱关系,许多事才被谭晨理出了头绪。谭晨对朱杰说:你和史光辉这样对我,想没想过,太不公平了。朱杰哭着说,这不怪史光辉,你只惩罚我吧谭晨,可我也真的不是要故意这样。
谭晨知道,朱杰的确不是故意,他还认为,连史光辉对他也不是故意。谭晨希望史光辉确实如同朱杰分析的那样,除了人皆有之的狭隘和嫉妒外,他那所作所为的更主要原因,真的不是针对他谭晨,而只是出于对朱杰的保护与爱。所以谭晨说,我怎么会惩罚你呢朱杰,连史光辉我都没想过要去惩罚他。
可事实是,谭晨在最后的时刻拒绝了史光辉的请求,那正是他对史光辉最严厉的惩罚。而且,协助谭晨完成对史光辉最终惩罚的,就是朱杰。
在那天晚上,在那个冬雪未化、月色撩人的晚上,朱杰要求谭晨留下,与她起住在裁剪店里狭小的单人床上。\"别离开我,\"朱杰紧紧地搂着谭晨,\"我需要你。\"朱杰直率的声音里不含丝羞意。谭晨有些犹豫,甚至在通宵营业的邮局给家中挂了电话通知他这个晚上不回家时,他依然犹豫。他想到了当年朱杰给他写到学校的那封绝交信。那是他上大学后接到的第封信,也是从他认识朱杰起朱杰写给他的惟的封信:在谭晨去学校报到之前,朱杰详细地给他讲了种毛衣的样式。朱杰说,那种样式的毛衣也许北京会有,你就买下来作为送我的礼物吧,可到了北京,谭晨还没来得及上街,就接到了朱杰那纸冷酷的通知:\"至于那件我说过的毛衣,\"朱杰在信里写道,\"请你千万别买。其实在你临行之前,我已决心与你分手,可我怕影响你启程,便把我的决定留在这信里通知给你。我当时把毛衣的事说得那么详尽,只是为了让你能心愉快地离开张集。\"朱杰没留下回信地址,而分手之前他们曾约好,朱杰将在由她先写给谭晨的信里告诉谭晨,应该把给她的信寄到哪里。谭晨在万般无奈中,给留在张集读大学的史光辉写了封信,向他打听朱杰的况。可是史光辉根本没有给他回信。半年以后,回张集度寒假的谭晨来到北市场的平房区时,那里已被夷为平地。附近的住户告诉他说,平房区的居民因为动迁,都搬走了。现在看来,谭晨知道了,动迁旧址上的新楼盖好以后,朱杰和史光辉早就又回迁到了同幢大楼里作邻居。而那幢大楼,谭晨已经不再陌生,那就是作为史光辉新婚洞房的那座大砖匣子。
谭晨说:\"毕业以后,我可能要留在北京,我的对象,是北京人……\"
朱杰的声音异常苦涩:\"你是怕我赖上你吗?\"
\"不是,\"谭晨不知该怎样解释,\"我只是怕伤害……\"
\"伤害,伤害!我喜欢你,我愿意把我交给你,可你们男人,却觉得这是伤害!真是岂有此理!\"朱杰使劲地摇晃着脑袋,她的愤怒未免唐突。过了会儿,她才缓和下来:\"其实你想错了,从以前到现在,我从来也没认为你是个要存心伤害我的人……\"
谭晨不是个保守的男人,他不能不渴望朱杰的身体。但是,在隔断数年后的重逢之时,谭晨完全有理由认为,风姿绰约而又生意兴隆的未婚个体女老板朱杰,肯定不再是过去那个温柔和顺的多女孩儿,而成了个浪荡不羁的放纵女人了。谭晨甚至还恶狠狠地想到,或许朱杰感受伤害的那根神经,早已麻木坏死了。于是他们互相间的次占有,至少在谭晨这里,是次恨爱参半的粗暴入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