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痛哭一晚(8)
在这个世界上只活了三十二年的史光辉,从小就是个性格刚硬的男孩子。***只是在以前,在成为个志向高远的高中学生以前,他直显得锋芒毕露咄咄逼人。史光辉变成后来那么副老气横秋的深沉样子,是从初中毕业那年开始的。那年的那天,已经长成大姑娘的朱杰满心欢喜地来到史光辉家,想告诉与她从小块儿长大的老邻居老同学,学校已经公布了考分,他俩考上了同所重点高中。可是就在这天,心细如丝的大姑娘朱杰忽然现,她所熟悉的那个亲密的男生,好像只是夜的工夫,就变成了个让她陌生的冷漠男人。朱杰对此不免忧心忡忡。当然了,朱杰知道,在史光辉身上出现这样的变化有迹可循。因为就在那不久之前,史光辉的妈妈因病去世了。而从史光辉的妈妈得病到死去的那段时间,为妈妈寻医问药处理后事的持续操劳,几乎把史光辉忙得累垮了。那几个月里,正在准备升高中考试的史光辉瘦下去圈,可也长大了十岁。至于史光辉的爸爸,那个年龄要比史光辉的妈妈大好多的酗酒的老头,他根本就不管妻子的死活。甚至有天在他酗酒之后,朱杰听到他对许多纳凉的男人说:那个婊子,当初要不是我娶了她,她早就死了。在这样的种背景之下,史光辉改变了性格就顺理成章了。
随着史光辉性格的改变,似乎不难现,这个生活在北市场那片三教九流杂居麇集的胡同里屋檐下的年轻人,对于生计,对于前程,对于爱婚姻,对于尊严与屈辱,对于人与人的关系,渐渐地形成了他不同常人的独特理解。或者更应该倒过来说,他对切事物的独特理解,导致了他性格的最终形成。谁都知道,史光辉在学校里是个好学生,在邻居眼里是个好孩子。可是没人知道,在家里,史光辉对待他那鳏居的爸爸和他那几个早已离家出嫁的异母姐姐,却是个十足的暴君。他与他们的关系水火不容。他在考入张集师范大学后便不再回家,甚至在他家动迁的那两年里,他的爸爸由于在几个姐姐家找不到安身之处,终于在穷困潦倒中死于郊外租赁的草棚时,他都没流出过滴眼泪。后来,回迁后的新居只成了他个人的家园。这时候,他才紧抱着母亲的遗像大哭了场。那天,在哭过之后,他面对空白的墙壁咬牙切齿:现在,属于我自己的生活真正开始了!在他这样叫喊的时候,没人深究他是什么意思。因为当时他身边那个惟的听众,已经被他的表现吓得目瞪口呆。再后来,史光辉站在五楼宽敞的阳台上,像登高远望的领袖那样平移缓目,不动声色地默默沉思。于是,那些远远近近的低屋高厦,来来往往的大小车辆,比肩接踵的如蚁行人,在他面前,全都尽收眼底而又皆在眼外了。当时的史光辉,已经是张集师大里最拔尖的学生和最有工作能力的学生干部。在他身边,也已经聚集了许多多的女大学生,争先恐后地渴望为这个要强的孤儿缝缝补补洗洗涮涮。当然史光辉从来都是个自律严格注意影响的好学生,即使没有那个\"光辉裁剪店\"的女店主为他缝缝补补洗洗涮涮,他也绝不允许儿女长那样的事去干扰他的学习与进步。他曾多次对几个与他交往密切的朋友表示过,三十岁以前,他是不会结婚的。史光辉是个必信行必果的人,直到大学毕业的第三个月,还没人怀疑过他的誓。可大学毕业三个月以后,个叫杏儿的女打字员忽然趾高气扬地出现在了史光辉身边时,所有熟悉史光辉的人都不免大吃惊:史光辉这是怎么了?
没有更多的人知道史光辉怎么了,少数能够知道史光辉怎么了的人,谁也说不好对史光辉这个平民子弟的赌博式选择,是应该表示理解呢,还是该表示鄙夷。朱杰对此表示了理解,但她又通过向谭晨献出自己身体的方式,对史光辉进行了独特的报复。而谭晨,在那个散步的傍晚邂逅史光辉后,在与朱杰有了亲密的往来之后,他更多的感到的则是鄙夷。
当然,作为个才华出众的年轻人,虚荣和浪漫也曾险些让史光辉误入歧途。初人大学时,几乎所有中文系的学生都做起了作家梦,不甘人后的史光辉也未能免俗。他是他那个年级里第个公开表文章的人,但不久之后,他也就成了他那个年级里第个放弃作家理想的人。也许正是由于他放弃了作家的理想,在他四年级的时候,他才作为张集师大的精英人物,被选人省委党校为培养第x级干部梯队举办的\"虎班\"去深造半年。而在那之前,从二年级的第二个学期开始,当有人再提起他那篇公开表的关于巴尔扎克的千字短文时,他已经表现出了受到羞辱般的愤怒。当时许多同学都以为,大概是那个个性太强的老巴尔扎克在什么地方得罪了他。可是毕业前夕,谁也没有想到,在那个令人闻之生敬的\"虎班\"深造过的史光辉',居然依旧把巴尔扎克视为他的精神之父。因为史光辉在撰写那篇长长的毕业论文时,他选择的不是伏尼契,不是小林多喜二,不是奥斯特洛夫斯基,而仍然是他的巴尔扎克……巴尔扎克史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