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明灭浮生动荡中(18)

78.明灭浮生动荡中(18)

但,风一停住,他们的眼睛能够睁开的时候,他们仍旧是看,而嘴也就仍旧是说。

有一次我忽然感到是被侮辱着了,那位一路上对大风讴歌的朋友,一边擦着被风沙伤痛了的眼睛一边问着我:

“你们家乡那边就终年这样?”

“哪里!哪里!我们那边冬天是白雪,夏天是云、雨、蓝天和绿树……只是春天有几次大风,因为大风是季节的症候,所以225

人们也爱它。”是往山西去的路上,我就指着火车外边所有的黄土层,“在我们家乡那边都是平原,夏天是青的,冬天是白的,春天大地被太阳蒸着,好像冒烟一样从冬天活过来了,而秋天收割。”而我看他似乎不很注意听的样子。

“东北还有不被采伐的煤矿,还有大森林……所以日本人……”

“唔!唔!”他完全没有注意听,他的拜佩完全是对着风沙和黄土。

我想这对于北方的讴歌就像对于原始的大兽的讴歌一样。

在西安和八路军残废兵是同院住着,所以朝夕所看到的都是他们。有一天我看到一个残废的女兵,我就向别人问:

“也是战斗员吗?”

那回答我的人也非常含混,他说也许是战斗员,也许是女救护员,也说不定。

等我再看那腋下支着两根木棍,同时摆荡着一只空裤管的女人的时候,但是看不见了。她被一堵墙遮没住,留给我的只是那两根使她每走一步,那两肩不得安宁的新从木匠手里制作出来的白白木棍。

我面向着日本帝国主义,我要讴歌了!就像南方的朋友们去到了北方,对于那终年走在风沙里的瘦驴子,由于同而要讴歌它了。

但这只是一刻的心,对于蛮的东西所遗留下来的痕迹,憎恶在我是会破坏了我的艺术的心意的。

那女兵将来也要做母亲的,孩子若问她:“妈妈为什么你少了一条腿呢?”226

妈妈回答是日本帝国主义给切断的。

成为一个母亲,当孩子指问到她的残缺点的时候,无管这残缺是光荣过,还是耻辱过,对于做母亲的都一齐会成为灼伤的。

被合理所影响的事物,人们认为是没有力量的、弱的,或者也就被说成生命力已经被损害了的——所谓生命力不强的——比方屠格涅夫在作家里面,人们一提到他:“好是好的,但,但……”但怎么样呢?我就看到过很多对屠格涅夫摇头的人,这摇头是为什么呢?不能无所因。久了,同时也因为我对摇头的人过于琢磨的缘故,默默之中感到了,并且在我的灵感达到最**的时候,也就无恐惧起来。我就替摇头者们嚷着说:“他的生命力不强!”

屠格涅夫是合理的,幽美的,宁静的,正路的,他是从灵魂而后走到本能的作家。和他走同一道路的,还有法国的罗曼?罗兰。

别的作家们他们则不同,他们暴乱、邪狂、破碎,他们是先从本能出或者一切从本能出,而后走到灵魂。有慢慢走到灵魂的,也有永久走不到灵魂的,那永久走不到灵魂的,他就永久站在他的本能上喊着:“我的生命力强啊!我的生命力强啊!”

但不要听错了,这可并不是他自己对自己的惋惜。一方面是在骄傲着生命力弱的,另一面是在招呼那些尚在向灵魂出的在半途上感到吃力,正停在树下冒汗的朋友们。

听他这一招呼,可见生命力强的也是孤独的。于是我这佩服之感也就不完整了。

偏偏给我看到的生命力顶强的是日本帝国主义。人家都说日本帝国主义野蛮,是兽类,是爬虫类,是没有血液的东西。完全227

荒谬的呀!

所以这南方上的风景,看起来是比北方的风沙愉快的。

同时那位南方的朋友对于北方的讴歌,我也并不是讽刺他。去把捉完全隔离的东西,不管谁,大概都被吓住的。我对于南方的鉴赏,因为我已经住了几年的缘故,初来到南方也是不可能。

放火者

从五月一号那天起,重庆就动了,在这个月份里,我们要纪念好几个日子,所以街上有多少人在游行,他们还准备着在夜里火炬游行。街上的人带着民族的信心,排成大队行列沉静地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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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花灿烂寂寞红(全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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