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苏堂
金卫们收住了手中的屠刀,等待着凌玉下一步的指令。
凌玉看着这如同人间屠场般的景象,言语没有丝毫温度的说道:“撤。”所有的人鱼贯而出,顷刻便消失在了这个偏僻的小院之内。
他们以最快的速度,奔向战族人暂住的村落。可是这里与往日相比,已经没有了袅袅升起的炊烟,整个村落寂静无声,凌玉猛地停住了脚,他意识到了危险的存在。
所有的金卫亦停在了凌玉的身后,他们很快看到之前先行来查探的三个金卫,被吊在了村外的那棵歪脖树上。风轻轻的吹拂,三具尸体随风微微摇荡,几只乌鸦停在梢头,喳喳的鸣叫,它们瞳孔洞黑,歪头看着骤然停住的那些人,在这种萧杀的气氛中平添了几分诡异。
金卫们看着刚刚还活生生的同袍此刻已经阴阳两隔,都不禁心生悲愤。得到凌玉的默许后,几个金卫奔向歪脖树,试图将三人的尸体解救下来。
但不知道什么原因,那几人又挥手招去了几人,众人七手八脚将两具尸体放在了地上,却在割断吊着最后一具尸体的绳子时,突然闻到了一股呛鼻的气味。
等他们意识到有变,已经来不及撤退,轰隆一声巨响之后,整棵歪脖树都被炸裂上了天,无数尸体的残块四散落下,泥土砂石翻滚在浓浓的烟尘中,扑向凌玉等人。
毫无准备的他们被气浪狠狠的掀翻在地,当浓密的烟尘渐渐落下,他们都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惊。
在今天之前,凌玉是一个就连绯白衣也敢于挑战的人物,可是他现在的眼中,满是惊骇之色,他目光惊疑的盯着前方,他自认为在那样的杀伤力之下,他也没有信心可以逃出生天。
看着身后孤单的几个身影,凌玉没有勇气叫他们去收集四散的金卫尸体,甚至就地掩埋都做不到,他不知道是不是还有下一个燃爆在等着他们。
看似自己全面掌控的局势,其实如瓷器般易碎,凌玉第一次怀疑,如果自己死了,那么自己曾经做过的又有什么意义。
他带着几名逃出一劫的金卫头也不回的离开,他要离开这个给他造成心理阴影的地方,太可怕了,她太可怕了。
等凌玉一行走远,在村庄一里外某处低洼的坡下,黑压压的伏满了几百人,他们也震惊于那场足以撼动天地的巨响,此刻在海老的提醒下,错愕的回神,整顿行囊,向着南方走去。
在他们行至秦城界碑之时,一队三千人的骠骑军正整装待发,这是不久前由歆瑶安置的一部分镇北军,他们此番集结起来,便是要护送战族人前往南岭药园。
大长老默默地看着雄姿英发的骠骑军,仿佛看到了当年战族辉煌之时,那队驰骋疆场的战族劲旅,他看到了希望,他庆幸自己的选择,庆幸在战族灭败之时,上天依然没有遗忘他们,而是派歆瑶来拯救他们。
这队人马,浩浩荡荡向南行去,各方势力都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一消息,又都不约而同的选着了缄默。赤炎天傲现在如日中天,得罪他是不明智的举动,尤其押注二皇子的那些大人物,也悄悄的寻找机会,希望可以攀上赤炎天傲这条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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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玄奕在一阵眩晕中醒来,他猛的发现,自己的手被一只铁链锁在了一道石柱上,一阵刺鼻的气味传来,他才看清自己被像牲口一样锁在了马厩里。
发生了什么事?温玄奕冥思苦想,堪堪记得恍惚听到有打斗声,接着自己就被人敲晕了。
凌玉,凌玉到哪里去了?温玄奕狠狠的拽了拽手腕上的铁链,他敏锐的察觉,自己这个样子一定和歆瑶有关。
杀了医圣,那个女人一定会报复。温玄奕想到这反而平静了下来,他思索了片刻,摸出了怀中的金针,先刺灸了手臂上几处止血的大穴,继而从发髻里摸出了一片薄薄的刀片,咬紧牙关向自己的手腕割去。
当逸星辰忙完了手里要紧事赶来的时候,只看到一滩鲜血和一只断掌。逸星辰无言的看了片刻,才自言自语的说道:“这个温玄奕,对自己够狠。”
歆瑶得知此事的时候,只觉得有些遗憾,可是眼下也只能暗中查访温玄奕,断然不能让他逃到南岭去。
可是,不论是在秦城犯下大案的凌玉,还是温玄奕,都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失去了踪迹。
半个月后,歆瑶收到了来自南岭药园的书信,战族族众已经安全抵达药园,那三千骠骑军亦编入了药园的巡防军,在烽火遍地的南岭,药园成了为数不多的世外桃源。
歆瑶看着手中的书信,总算放下了心中的一块大石。她与赤炎天傲商量过了,一旦时机成熟,他们将联手平定赤炎长恨的叛乱,将南岭重新划入大楚的版图,而这么做的前提,便是皇帝要公开就战族当年的惨祸致歉,并恢复战族当年的封地,虽然这在赤炎天傲看来,是不可能实现的事情。
在送别赤炎天傲返回南岭的时候,歆瑶没有儿女情长,只在赤炎天傲打马扬鞭的背影里,寄托了无限的眷恋。东海的五月间,已经花红柳绿,秦城表面上还是那个秦城,其实早已换了一副天地。渔会被灭之后,渔民们得到了一股不明势力的扶持,他们成立了自己的组织,虽然依然要交一部分的鱼税,但是相比较原来的层层剥削,他们已经十分满意了。
只有几个主要的渔民,才知道这一切,都是一个叫苏培的人在为他们绸缪,并不计回报的出银钱帮助他们,渐渐的,在秦城的渔人之间,渐渐将“渔会”称为了“苏堂”,短短一个月的时间,苏记医馆的名头已经如日中天。
歆瑶就在那个不起眼的小院里,安心的养胎。偶尔逗逗鸟,下下棋,翻翻书,也会低调的在渔市上转上一圈,亲手挑几尾新鲜的海鱼。可是无人知道,眼前这个美丽恬静的女子,便是秦城所有一切变化的关键之人。歆瑶安然享受着这静美的时光,仿佛从来都不曾那般的生死奔波一般。
就在歆瑶以为,她将如此平静的度日,直到诞下孩子之时,歆瑶再次见到了绯白衣。与之前不同,这次绯白衣明显的要苍老了许多。
“我以为,你走了便不会再回来了。”歆瑶斟了一杯茶,笑着递给了绯白衣。
“当日不辞而别,也有我的苦衷,不过,这次我有一件事情,想要请教你。”绯白衣也不和歆瑶客气,接过茶杯一饮而尽。
“如果是请教,又何须你亲自走上这一趟,说吧,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歆瑶轻轻抚摸着隆起的小腹,一脸恬静与淡然。
“果然,什么都瞒不住你。”绯白衣有些苦笑的摇摇头,“你还记得曼筠与曼修吗?那日我在秦城救了他们姐弟,并立即护送他们回到了南理,可是没想到,我不在的这些时日,南理朝局发生了重大的变化。”
“哦?什么时候不理朝局的桃花杀门主,也关心起政事了?”歆瑶调笑的说道。
“我也不想插手这些俗务,可他们是她的孩子,如果曼筠或者曼修没有自己的势力或者羽翼,那么她在后宫便真的步履维艰了。况且,这次她们姐弟,陷入的是身份血脉的疑局。”绯白衣轻轻揉了揉有些疲惫的额角,可以想象,这段时间他为了这对姐弟,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血脉的怀疑?难道他们的母妃被什么人无端构陷么?”
“不错,这次虞后被人翻出了入宫前已非完璧的证据,当年验身的嬷嬷也承认收受了虞家的贿赂,虞后被我朝皇帝禁足宫中,如果没有有力的证据,恐怕很难翻身了。别有用心的人又拿虞后的一双儿女做文章,虞后入宫七个月便诞下了曼筠,自然而然,有人怀疑曼筠的血脉。”绯白衣平静的说着,这么一件惊天的皇家疑案,引起了歆瑶的好奇。
“虞后能在宫中这么多年恩宠不衰,想必也不会是个任人宰割的人,她的家族更是会想尽一切办法为她洗刷嫌疑,我远在大楚,又是个十足的外人,为什么一定要我相救?”歆瑶有些不解,一双秋水般的眸子凝望向绯白衣,眼中满是探究之色。
“虞家有自己的势力,但下手的人也不是平常的角色,这次是太子的母亲也就是最受皇帝宠爱的贵妃出手,几大势力或者保持中立,或者隔岸观火,这次虞后如果没有出人之外的奇招,只怕真的危险了。”绯白衣说到这叹了一口气,又饮下了一杯茶,才再次恳求的看向歆瑶。
“可是,一时间,我也没有什么好办法,莫说我对南理朝局涉足甚潜,就算我想要相帮,恐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我知道,所以我想了一个办法。南理的太皇太后一直十分疼惜曼筠与曼修,只要她在一日,这些人便不敢明目张胆的对付曼筠姐弟,这次太皇太后染病不起,便有人动了心思,想要除去这对姐弟。皇帝仁孝,但在皇家颜面面前,对此事也选择了缄默,我想如果太皇太后能够尽快醒过来,或许虞后可以多一些反击绸缪的时间。”
歆瑶长长舒了一口气,无奈的翻了个白眼,“说了这么半天,不就是让我救个人吗?干嘛绕了这么大的弯子!”
绯白衣听着歆瑶的口气,就知道,有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