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35浪子归家(2)

34.35浪子归家(2)

下午6点钟的时候,我们商量了一下,决定让玛丽乔和蒂姆回家告诉妈妈这件事。我们都害怕这么做,但是最后她还是再次证明自己是个坚忍不拔的老太太,能够接受这个事。我猜她比我们几个都更早料到她的丈夫不能再回家了。迈克尔和我继续守在爸爸身边,即使现在他处于深度昏迷状态,也不能让他一个人孤单地离去。接下去的两个小时,我俩大都安静地坐在床边看着爸爸的呼吸。最后,我说:“你还是回家休息吧,要是有什么变化我给你打电话。”我确实想让哥哥休息下,他看上去累坏了。但是更重要的原因是我想单独跟爸爸多待一会儿。迈克尔同意我的建议,但是我先去了自助餐厅,吃了碗粥,并打电话给珍妮向她和孩子说了最新况。

吃完饭,我回到房间让迈克尔回家了。我站在爸爸床前,目光从他的脸上移到外面的白雪。现在没有什么可以挽回的了,我不再觉得无助和悲痛。死亡不再那么令人恐惧。恰恰相反,如果有什么感觉,那就是平静。平静甚至……美丽。这就像孩子出生的第一次呼吸或者蝴蝶的破茧幻化一样,是自然界生命的韵律。站在那里,我想到时光由春入夏,从夏转秋,每个日落所预示的黎明的到来。我还想到家里那棵倒下的老枫树和在它的地盘长出的新花园。更多地,我想到爸爸以及他给我们树立的生活的榜样——我们之间虽然有着很多分歧,但是我身上有着爸爸留下的不可磨灭的深深印记。

米歇尔从门口伸进头来说她今晚要回家去。“我会想念你的爸爸。”她说。

“他很喜欢你。”我告诉她,她拥抱了我一下。

和米歇尔轮班的是一位年轻、温文尔雅的男护士,名叫詹姆斯,他有着黑色的头、棕色的皮肤、灿烂的笑容,让人觉得温暖和幸福。“我能帮你做点什么吗?”他问。

“没有,”我说,又考虑了一下说,“其实,有,能给我拿一支笔和一张纸过来吗?”

“我爸爸有过很多角色。”我坐在他的床边,跟他腿挨着腿写道。于是我开始罗列出来:儿子、兄弟、丈夫、爸爸、爷爷;工程师、数学家、老兵、童子军队长;集邮者、花匠、古典乐迷;忠诚的天主教徒。我抬头看看安静地躺在生命的分界线上的他,继续写:“更应该说的是,他是个好人,有爱心、温柔的、善良的好人。”无意识中,我在开始给他写祷词,下周在他的葬礼上我将念的那段祷词。

我在纸上潦草地记录着,描写他居无定所的童年,帮助他,使他得以上大学、拥有他不敢想象的前途的法语老师。我还记下他可以不去珍珠港的双重原因以及他还是下了参军的决定的举动。我写了他从战场回来,兜里揣着四年来积攒的每个周日要给教堂的捐款,以及那件事如何促成他和妈妈的姻缘。我还取笑他工程师式的超级严谨和他对筷子的奇特的偏爱。

我记下爸爸大大小小的明,他为了在冬天保存好玛丽安号,设计了一系列的曲柄和滑轮将它拉到车库的屋顶上。那次他正要测试自己的这个明,抬头看见我,这个给他拿工具的小助手,然后开心地对我说:“一个小数点的改变,强尼,我们的别克汽车就完了。”他知道他的小数点是对的,他只是想教育我即使小的不起眼的错误也可能导致极其严重的后果。

我一直写到无话可说了,然后把纸折起来塞进我的衣兜里。“爸爸,”我边说边用手指梳着他的白,“你的一生真是精彩。”我的手指划过他的眼眉、鼻梁。“我会想念您的。”

11点,蒂姆和伊丽莎白一起回来了,我就拽了一条毯子和一个枕头去走廊另一头的休息室了。再醒来时伊丽莎白在摇晃我。“快来,”她说,“爸爸的眼睛睁着呢!”

当我走进病房的时候,他的眼睛确实睁着,但是暗淡无光。他的心律正在下降,原本整夜都缓慢而平稳的呼吸现在也变成了被长时间沉默隔断的短暂喘气。即使我们已经知道他再也听不见了,蒂姆和我还是抓住他的手臂,对他说话。他深深地呼出了最后一口气,我们俩都看着心脏监测器。那条绿线最后跳动了一下,然后在屏幕上成了直线。詹姆斯护士一定也在走廊那头他的办公室里看到了同样的一条线,因为他来到了我们身后,用他最温柔的语气说:“他去了。”几分钟后,一位我从来没见过的医生走了进来,拿着听诊器听了听。这就是爸爸去世的时间:2004年12月23日,星期四,凌晨1点16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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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的旅行(全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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