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八章 开解

待慕锦月再次自昏迷中醒来，便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茶饭不思、不言不语，整日浑浑噩噩、颓靡不振，即便是楚凌夜与春枝等人再如何劝慰也是无用，就连素日最得她尊敬的楚侯与素问师傅前来，都未能劝解慕锦月半分。

众人均是知道，无怜的死成了慕锦月的心结，慕锦月愧疚自责、几乎痛不欲生，但这心结却是无法可解。

经过几日调养，慕锦月与灵云灵雨等人的伤势已是稳定，楚凌夜便携慕锦月回了京城。

此时的盛安城已是恢复了往日的热闹，便像是献王与怀玉公主合谋造反、几乎是功败垂成之事从不曾发生过一般，镇南侯府也已经修缮一新，丝毫看不出那惊魂一夜曾遭受贼人破坏的痕迹。

慕锦月回到侯府之后，仍是一副寡言少语的模样，整日待在院中闭门不出，即便是有楚凌夜日日相陪，小白与赤焰也是一直陪在她身边，却也不见她有半分纾解之意。

慕锦月养伤期间，白若桐与梁映云也曾前来探望，见慕锦月一副落寞寡欢的模样，二人唯恐言错又勾起了慕锦月的伤心事，也不知要如何劝解。

尤其是白若桐，即便无怜身死之后慕锦月仍是待她如初，从未曾责怪她半句，但白若桐见慕锦月如此伤痛欲绝的模样，却总是心有愧疚，觉得那日闯入花谷的杀手是为了寻她这才痛下杀手，无怜为了护住她与慕锦月而死，她自然也脱不了干系。

白若桐本欲开口向慕锦月道歉，却也知此刻她的道歉也是无用，不仅不能纾解慕锦月心内的歉疚，反倒是会徒增她心内的伤痛，便也只能将愧疚埋在心中，陪了慕锦月半日后，便与梁映云一同告辞了。

次日，楚侯跋涉多日，自北境回到了京城。

楚侯本在北境军中坐阵，乍然得知京中出事便忙日夜兼程而归，只用了不过一半的时日便赶回了京中。

楚侯回京后，并未立时入宫述职，而是直接来了镇南侯府看望慕锦月。

父女二人言谈之间，自然便谈到了赵氏与慕秋霜。

得知慕秋霜虽然保住了性命，但却落得如今这般的下场，楚侯自然难免心痛，却也由衷感激慕锦月竟肯不计前嫌相助赵氏与慕秋霜，这才救下了慕秋霜一条性命。

否则……即便慕秋霜未曾死在献王的手中，如今献王谋逆被擒，慕秋霜作为献王妃自然也会被其连累，也是难逃一死。

在谈到收梁映云为义女之事时，楚侯却是毫不介意，只说过两日寻个机会便会开祠堂、敬告列祖列宗，将梁映云正式收为义女。左右如今梁平因献王谋逆之事已是自顾不暇，唯恐波及自身，更是不敢因此事拂了他的情面，想来不会从中作梗。

在慕锦月代梁映云致谢之时，却不想楚侯竟颇有些意味深长地说不必致谢，如今威远侯府人丁凋零，他平白多了一个女儿，本就是意外之喜，若是论说起来，怕是他也要感谢慕锦月与梁映云了，且他既有如此缘分，与梁映云做得成父女，便是三生有幸，是为其解难也好，是缘分使然也罢，又有何干系。只要是缘分使然，即便是无血脉维系，也是无妨。

不知是否是慕锦月的错觉，她总觉得楚侯说这些话之时很是意有所指。

父女二人一番长谈，直到暮色四合、华灯初上，楚侯这才离开睿思阁。

而自与楚侯长谈之后，慕锦月的状态才好了些许，不再似前几日那般郁郁消沉。

次日一早，楚凌夜便陪同慕锦月去了一趟国安寺。

因慕锦月一直心结难解，任谁开解也是无甚成效，楚凌夜也是忧心忡忡，几乎无法子可想之时，瞬时便起了了带慕锦月去庙宇中聆听佛音的念头。

国安寺主持方丈佛法高深，或许能够解开慕锦月的心结也说不定。

慕锦月本不想去，但楚凌夜却说此去可去国安寺中为无怜供一盏往生灯，慕锦月默然了半晌，便答应下来。

待慕锦月与楚凌夜来到了国安寺，在肃穆庄严的金身佛像前，慕锦月长跪不起、泪落如雨。

无论他人如何相劝开解，这些时日以来，慕锦月却没有一日不曾悔恨愧疚。

她活了两世，而这两世之中，无怜均是她的救命恩人，助她护她，待她有如亲生姐妹，可这两世，她都未曾为无怜做过什么，今世更是连累无怜因她而死。

无怜孤苦半生，这才终于找到可相伴一生之人，可却就这般香消玉殒，叫她如何能够释怀。

她对不住无怜，对不住寻了无怜那么多年才终于寻到了她的素问师傅，更是对不住与无怜两心相悦、已是互许终身的司勘。

不论是无怜还是司勘，抑或是素问师傅，均是以真心待她，可她回报他们的又是什么？

每每想到这些，慕锦月便痛如摧心裂肺，几乎恨不能代无怜去死。

就在慕锦月沉浸在悲伤之中无法自拔之时，却听得蓦然一声佛号自身侧响起：“阿弥陀佛。”

待慕锦月抬眸看去，便见到一位身披袈裟、须发皆白的老僧端然而立在殿中看着她，面上满是祥和之气。

“女施主这般长跪不起，是对我佛有所求，还是忏悔己罪？”

“大师，我有罪。”慕锦月定定地看着那老僧，语调颓然地道。

“大师，我害死了这世上对我最好的人……我无法原谅自己。”

“哦？女施主说你害死了他人，那么，女施主可是故意而为？”那老僧听闻慕锦月所言面色不变，仍是一片柔和地看着她。

“不是，可……她却是因我而死。”慕锦月忍不住紧紧攥住双手，艰难地道。

自慕锦月那日醒来后，便半句都不敢提及无怜之死，也不敢听身边的人提起。

她一直都心存幻想，好像只要她不去想也不提及，一切便好像未曾发生过一般，无怜也仍好好地活着，未曾被她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