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旗袍(2)
人的出身带给人的气质有时候很难说清楚,叶弈雄身上就带着一种无法说的气质,尽管他很低调,可举手投足之间仍能让我感到他的与众不同。
我喝的是菊花茶,不一会儿,菊花就在壶里上下翻动。菊花的清香在我的鼻间飘浮。我端起杯子,看着叶弈雄手里的壶说: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非要见你不可吗?
叶弈雄看了我一眼说:你见我还有什么理由吗?想见就见,反正人是现成的,就在那里准备着,一个电话他就来了。
我笑了一下,他的话颇有含义,叶弈雄一向是个幽默感十足的人,有本书上说懂得幽默的人是智者。叶弈雄应该算是智者吧。
我说:总编交给我一个任务,让我写一篇有关城市建筑的稿子,我觉得你是这方面的专家,你曾是本城某大学房地产建筑专业的学子,一定对我们这座城市的建筑有许多新鲜又独到的见解,我想先听你谈谈,我还要找五六个人谈,你是最重要的一位。
叶弈雄将小壶放在掌心掂了掂说:你这不是戏弄我吧?你也知道这么多年我光想着买地皮盖楼,然后卖掉,将大把的资金回笼,再买地皮,再盖楼。我已经顾不上什么城市的建筑品味了,有句话说:建筑是凝固的音乐。这话听起来很雅,可它能抵得上钞票吗?在金钱面前,所有的诗都是空谈,都是无法实现的梦境,人靠它是不能生存的。
我打断他的话说:商人是注重利益的,可我感觉你不应该是一个纯粹的商人,你要比真正的商人高雅一点,因为你毕竟出身望族,跟普通的商人不在一个水平线上。你看我们这座城市,曾是历史名都,拥有如此悠久历史的城市难道它的建筑只是堆砌一些火柴盒状的高楼吗?这样下去,这座城市的本来面目就会渐渐消失了,它的文化和历史也会被那些毫无特色的大楼遮盖和掩藏,而只有你们这些房地产开商可以改变城市的形象,你想过朝这个方面努力吗?
叶弈雄举起壶呷了一口茶,看看我说:你把我看成是救世主了,你今天的感觉不对,真的不对。我无法肩负这一使命,也没有人让我肩负这一使命,世人皆醉我何以独醒啊?叶弈雄说罢看窗外,大街上是流动的车辆和人流。他指着窗外说:你看,满大街的人和车,他们都忙乎什么呢,你知道吗?
我不语。
叶奕雄说:满街的人都在忙钱,我凭什么背道而驰?我比别人多长了两只眼睛是吧?
我想起总编交给我的任务,叶弈雄再不耐烦我也要沉住气,最终我是想让他说出与众不同的话来,这样文章见报的时候就有份量了。于是,我说:弈雄,我可不是让你来跟我抬杠的,要知道我比你还忙。
你的忙是务虚,而我的忙是务实。未等我把话说完,叶弈雄就打断了我。
我见他没有把我的话正儿八经放在心上,便沉下脸说:弈雄,今天我可不是跟你开玩笑,我是在完成一次采访任务。
叶弈雄见我变脸了,便堆起笑说:别生气姐们,容我想想侃什么。说罢,他低头沉思起来。
我在一旁拿好笔,准备记录他的话。
半晌,叶弈雄拍拍脸说:你真是给我出难题,如果不是你而是别的记者,我转身就走,谁有时间扯这些虚飘的东西呀。
我盯着他的眼睛说:别谦虚了,如果是别人,还请不动你呢,你是明月房地产公司的老总叶弈雄,不是单纯的房地产商。
我的话可能真起作用了,叶弈雄最终开了口,而且出口成章,我的笔快速记录着,生怕漏掉他的真知灼见。
叶弈雄喝了一口茶,将壶捧在手上慢慢转着说:说句心里话吧,我们房地产商在社会效益和经济利益方面是个难解的矛盾,我也想把楼盖好,盖出特色,盖出文化和品味,甚至盖出城市的历史韵味,可成本太高,如今的地皮成倍翻涨,当我们策划一个楼盘的时候,先要考虑它的经济利益,其它因素基本就不考虑,也没有精力去考虑。比如最近吧,我正准备改造一座旧楼,可一打听这座旧楼的历史很值得研究,二战期间曾做过慰安馆,是拆掉历史还是保留历史,因为存在这种争执,至今这块地皮也没最后敲定,可我已经为此投入很多了,你说如果这块地皮到了我的手上,我还能考虑城市的历史和文化底蕴吗?我先想的就是不赔钱,甚至大赚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