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一章（6）

这一年度完暑假，一开学，丽南所在学校的师生就背上行李卷，步行到很远的西岭山上去炼铁。据说那山上的矿石中含铁量很高。在班主任的带领下，丽南班全体同学整装出征了。一路上，男同学帮着女同学，大同学帮着小同学，翻过一座座小山，跳过一条条小河，整整走了一天，才到达目的地。他们在山上搭起帐篷，打了地铺，安营扎寨。上山后，先是找矿石，挖矿石。挖出的矿石有白色的，深褐色的，赭红色的……经鉴定，那深褐色的矿石就是铁矿石。找到了矿石，全校师生从上到下欢呼雀跃，高兴异常。接着就开始建炉、炼铁。白天，山上挖矿石的，砸矿石的，运煤炭的，装炉的，烧炉的，一片繁忙景象。夜晚，山上的景象更为壮观。一座座炼铁炉中烈火熊熊，红、黄、蓝色的火焰冲天而起，整座山被炉火映照得红彤彤亮晶晶，成了一个火的世界。同学们整夜不睡觉，也不瞌睡。大家围着炼铁炉，一会儿吟诵着**新表的诗词：“春风杨柳万千条，六亿神州尽舜尧……”一会儿唱着革命歌曲，丽南吹着口琴伴奏。当时大家只有一个信念，要让一天等于二十年，要尽快超英赶美。

他们在山上炼了一段时间铁，就撤回学校，在学校里继续炼铁。学校后面长着杂草的大片空地以及大操场上都建了炉。校园里，砸矿石的“咚咚”声，鼓风机的“隆隆”声，伴随着歌声笑声，汇成了一支大炼钢铁的交响曲。

丽南在这沸腾火热的生活中，激奔放，写了不少诗歌。1959年元旦，她写的长诗《难忘的1958年》，登在学校大型校刊上。这诗用毛笔写在大白纸上，贴在一进校门的东墙壁上。长诗醒目、耀眼，吸引着众多的同学和老师。诗中写道：

……

难忘的1958年，

祖国的大地是沸腾震荡的海洋。

各个角落

每时每刻都传响着振人心弦的捷报，

每一天

人们都创造着一天等于二十年的伟大奇迹。

……

丽南手中的笔还是那么稚嫩，诗句还是那么不够成熟、老练，但诗歌的字里行间却透着她年轻少年的火一样的激和那一颗对党的事业的赤诚。

在这钢花怒放的年代，上级要求人人动笔写诗歌来歌颂总路线、大跃进。学校成立了“诗歌编纂档案室”，丽南是其中成员之一。他们的任务是把全校同学写的诗歌收集起来，进行筛选，将好的编订起来，印和存档。

这时丽南已上高一。小组成员中有一个是高三年级的，叫王常仁。一个是高二年级的，叫李有光。他们两人的诗写得好，字更是一个赛一个的棒。在一同的工作中，丽南很佩服他们两人在文学方面的才华。但是她没有想到，他们两人都在主动地接近她，追求她。工作时，他们对她显得格外亲切热，课余他们邀她去散步、谈心。相比之下，李有光追得更紧一些。星期天，他还到丽南家去，帮丽南的母亲干些家务活。他亲切地叫着伯母。李有光的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他说他要把丽南的母亲当做他亲生的母亲。

高三年级的王常仁看李有光追丽南追得紧，也就退了出来。不过在元旦时他送给丽南一张小小的贺年卡，贺卡画面上是一对展翅高飞的海燕。

丽南初中毕业时，班上有不少年龄稍大的女同学找老干部或复转军人结了婚。在丽南看来，这件人生大事，对她来说还非常非常遥远。她才十五岁，她压根就没有想过这件事，她一心是读书、学习，将来要成就事业，对这两个追求者，她不但谈不上有什么感什么爱，而且有时还有些反感。她想，年龄都不大，又都在上学，为什么要去考虑这个问题呢？因此他们愈是追求她，她就愈感到他们思想低下，让人讨厌。

丽南尽管年龄不大，又一心去学习，但这类事却频频生。

元旦那天，她穿着母亲给她缝制的新花棉祅从校园里走过，一个身材高大，长得挺英俊的南方籍的高年级男生堵住了她的去路。他颤巍巍地邀请丽南到学校后花园里一起走走。丽南看着他那魁梧的身躯，俊秀的脸膛，听着他那一口很好听的南方味的普通话，虽然不反感，但对他的这一举动却感到惊讶，随之便是对他的鄙视——中学生，年龄还不大，为什么就这么急切地谈恋爱呢？她不解地想：这个男生看上去憨厚老实，但为什么也要这么早地谈女朋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