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八章 重逢
她不管不顾地扑过去,拉住那男子的胳膊,眼睛一错也不错地盯在他身上,泪珠大颗大颗地往下落,仿佛永无止境。
“退之……退之,我是蕙芷啊……你……你不认得我了……”对上男子惊慌而茫然地眼,和他尴尬想要后退的样子,让崔蕙芷一下子如坠冰窟。
“这位夫人,我想您认错人了。”男子迟疑着看口,望着崔蕙芷抓住自己手臂的双手,顿了一顿,还是将其用力拂去,“我是国师大人的侍者兰纳。”
“钺儿!”一道激动而苍老的声音骤然响起,原本已然上马车的杨老夫人,在听得这边动静之后下车,满含热泪颤抖着走过来。
“我儿,你……你还活着……”一向沉稳镇定的杨老夫人,在看见那男子的一瞬间,仿若为雷击中,声音里满是心碎。
房妧怔怔看向眼前的男子,她的祖母和母亲……是在说什么?眼前这个月氏的侍从,是她早就死去的父亲房钺吗?
为何会在月氏国师身边,这十几年来,他都在月氏吗?为什么不回来见她们?
那男子更是慌张,连连后退几步,惊疑不定地看向月氏国师,似乎是在寻求帮助。
国师眼看着杨老夫人和崔夫人在她面前失态,面纱下的嘴角轻轻勾起,连声音里都是掩饰不住的愉悦,“两位夫人看错了,这是我贴身侍者,服侍我已经十多年,不知你们将他认成哪位故人,对此我只能表示遗
憾。”
她语气暧昧难言,伸手为那男子整一整衣襟,指尖划过男子的脸颊,“我与他多年来形影不离,想必他是没空来大周游历的。”
那男子似乎有些不适应国师的举动,脖颈稍稍僵直着,却也并没有回避,只是低垂着眼,沉默的退到国师身后。
“老身又怎会错认亲子!”杨老夫人大怒,纵然她不清楚为何儿子去了月氏,但眼前人确凿无误是她的长子房钺。
她养育长子二十余年,长子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儿肉,曾经那么多年,她们母子相依为命,艰难在梁国公府中生存,她便是忘记自己,也绝不会忘记房钺。
那月氏国师突然咯咯娇笑起来,故作无奈的双手一摊,“那我可就不得而知了,老夫人年劭德高,自有一双慧眼,但是指鹿为马,可也是不成的。”
她眼睛轻飘飘掠过梁国公府众人,“想来宴席劳累,二位夫人还是赶紧回去歇着吧,我便不打扰诸位了。”
挑起由头的是她,如今撤身而退的也是她,这月氏国师此行,恶意昭然若揭。
房妧厌恶的想着,但宫门之前并非是继续下去的好地方,如今因这场动荡,周遭其他赴宴的人家已经好奇地投来目光,不知明日坊间,又会流传怎么样的故事。
“祖母,母亲,咱们先回府去,此事无需着急,国师既然来京,必定不会即刻返程,咱们回去再做打算。”房妧搀扶住亲长,低声
劝着。
“大娘子说得对,”国师笑眼盈盈,“此次回京,我可是会久住,贵府夫人日后有闲暇,尽可来找我,我定扫榻相迎。”
到最末了,不知怎的,那位国师的眼风,穿过重重人群,落在一旁的崔琭身上,今日崔琭作为崔氏朝官自然座上有名,又因与梁国公府的亲眷关系,是一道归去的,此刻他站在人群边缘,一张美人面风雨欲来。
国师对着他扬唇一笑,眼里全是挑衅,随后携着月氏众人转身离去,只是混乱当中,除了他们二人,谁也没有注意到。
回到梁国公府中,崔夫人本就强撑着精神,此刻呜咽一声便向下倒去,众人连忙将她扶到正堂内室塌上,她靠着床柱,无声地流泪。
此刻她已经不再激动,可面上却满是挣扎与痛楚,多年前的苦痛回忆,如今又卷土重来。
当年她与夫君正是两情意浓时,房钺外出治水,出发当天还执着她的手,要带江南开得第一支桃花回来予她,可谁曾想,那以后便是天人永隔。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挣扎在噩梦之中无法脱离,不知流了多少泪,将岁月熬干,终于能够把伤痛掩藏在心底,接受房钺已死的事实,一个人面对孤寂一生。
可今日却让她再度见到,她日思夜想的夫君,曾被确认死在洪水里尸骨无存的夫君,如今活生生的站在她面前,一如往昔,只是将她忘记了。
他好像真的谁也不
记得,连自己的母亲也浑然不知,仿佛面对着的不是旧日亲朋,而是一群莫名其妙的陌生人。
“母亲……他到底是不是退之……”崔夫人抓着杨老夫人的衣袖,哀鸣着。
杨老夫人今日所受到的刺激不比崔夫人要小,但她无比坚定,紧紧反握住儿媳的手,一字一句,“他是房钺,是我的儿子,你的夫君。”
至于为何房钺明显失忆,症结一定在那月氏国师的身上。她一定能弄清楚里面的猫腻,将自己的儿子救回来。
得到婆母的肯定答复,崔夫人心里很是复杂,她既为重遇丈夫而激动难当,又为现在尴尬的局面而痛苦,眼泪潺潺不断,顺着脸颊滑落。
望见一旁站着的面色担忧地一对女儿,愈发难过,伸手搂过她们姐妹俩,“阿妧,阿姃,你们的父亲……父亲回来了。”
房姃似乎对这样重大的消息一时有些猝不及防,僵直着身子,任由母亲抱着,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沉默将头靠在母亲的肩上。
房妧鼻尖酸楚,却是知道此时并非可以尽情发泄难过的时候,既然连祖母和母亲都信誓旦旦,加上那国师的举动,看来月氏使者兰纳,的确是她们的父亲,当年在洪水中失踪的梁国公世子房钺无误了。
只是为何父亲会消失多年,甚至失了记忆,跟在那古怪的月氏国师身边?那国师言辞暧昧,故意暗示与父亲关系匪浅,她又出身神秘,不像
是土生土长的月氏人,倒像是受过周朝教养,或在大周生活过的样子。
种种谜团缠结在一起,摆在房妧面前待解的难题,将她团团包围。
而另一边,鸿胪寺厢房内,月氏国师好整以暇地对着面前来客举杯,“许久不见啊,崔琭。我的故友,这些年过得如何,心愿得偿了吗?”
她意味深长地笑,“今日一见,似乎没有啊。你怎么还是只能偷偷跟在你阿姐身后,做见不得光的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