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二章母亲的眼泪(2)
这一下责任可就大啦,怪天、怪水,都没有怪着,怪起人来了。李虎民领着一家子在田野里的打麦场周围捡麦粒的时候,嘴里不断地骂着老婆和孩子们,虽然骂人从昨天暴雨下起就开始了,不管是在家里还是在地里,或者晒麦场上,以前的事总算老婆都忍了,假装了个没听见。今天虎民还是骂个没有休止,肖爱琴叮了一句:“那你去哪了,你死去了,还是活着……”这一句可不得了。虎民立即高声吆喝起来,一句接一句胡脏语都骂了出来,连老婆娘家人都一齐骂了出来:“什么‘日你妈’”,“鬼种子”,“驴不弄的”,“羞先人”,几乎是无丑不骂,最后干脆叫喊道:“你的妈痞,我不捡了。”他涨红着脸,脖子的筋都明显地跳动起来,偏着头,转身就小跑式地走了。
经过一上午的辛苦,总算还捡回了不少麦粒,尽管已经被水泡得胀。吃晌午饭的时候,当饭盘子端到李虎民的面前时,虎民怒视着盘子中的高粱面“油卷子”,抓起一只来,咬了一口又骂道:“蒸地你妈这痞像个啥吗?面都没有起,死面蒸个铜锤叫人能吃吗?”听到骂声,老婆肖爱琴先走出灶房的小屋子,李玲娜给父亲舀了碗玉米稀饭放到他面前,一个人走出灶房去了。灶房的灶头紧连的就是一只炕,虎民就坐在炕上吃饭,他顺手就可以舀到稀饭喝,况且大女儿李玲娜在离开之前就已经把勺把靠到他的手边。过了一会儿,忽听得灶房里“哗啦”一片响声,孩子们跑回去看,端饭盘子连碗带筷子全都推翻在地,接着传来更厉害的骂声:“把人都死光了,连饭也给我不舀了……”明显是没有人给他及时盛稀饭的缘故。
孩子们全都知道父亲的脾气,最好的办法就是离开,不理他,任他自己一个人胡闹去,不然就更糟。即使你去劝说也不顶用,况且当时所有的孩子连老婆已经被骂地心含怨气,哪里还有人上前说句好话。李贽哪里能吃下去一口饭,在院子里开始哭了,满肚子的丧气如何忍受,孩子们也没办法,也在轻声哭泣着,并向母亲说着好话:“妈,您别哭,我长大了,再也不让您受苦受罪。”“明年晒麦子,我一定坐在麦场上一直看着天气变化,不让麦子再被冲走。”“妈,您不要哭了。”话虽这么说,但更加使母亲忍受不了这种极大的痛苦,哪里会停止哭泣,泪本来就夺眶而出,马上连成了两条线,一直流进难以合闭的嘴唇,接着又湿透了憔悴的脸面,衣服袖子也湿了,眼睛直直呆。从开始无声流泪到嘴唇颤动,从嘴唇颤动到整个头的振动,从整个头的振动连身子都带着抖动起来,谁能认为她就哭不出声来,又有谁能相信,她作为五个孩子的母亲,已三十多岁的妇人,早就面容苍老,皱纹密布,两鬓白,只是还留根长辫子。身穿花布衬衣的老婆娘就不会哭声越来越大?终于她再也忍不住孩子们在她周围的哭泣劝说了,被孩子们感动,深深地怨气,眼下的贫困,东家借盐,西家借醋,还有过去挨打的日子。那每一次挨打的经过,都无不在她的眼中回旋,尽管过去即使她一次次的挨打,也可能不及今天这么痛苦。所以她决定拼命,便开始大声哭了,站起身子,推开孩子们,叫喊着直冲灶房……立刻夫妻打在了一块。她怎么能够打得过他呢?她口口声声地:“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没良心的东西,把人害的要干啥哩,把人糟蹋到啥时候去,我们娘娘母母欠了你多少,前世里做了啥亏心事,你这不要脸的……”李虎民见老婆扑上来,他跳下炕,抓住老婆的长辫子使劲一甩,就摔倒在地,又用拳头打起来。孩子们大声哭着跑上来使劲地拉,有抱着父亲腿的,有抱着父亲腰的,又使劲用指甲挖父亲手背让放开母亲。总算把父母拉开,大儿子拦住父亲,其他三个孩子托着已经身体软,哭不出声音,闭起眼睛,嘴吐白沫的母亲赶快到小屋子里去,大女儿李玲娜飞快似地去叫医生了。李虎民身体软,蹲坐在灶房门槛上。大儿子也跑出院子叫人去了……
风雨难测,人心更难测。也许是命中注定的婚姻,曾经是一种残酷的逼婚,更有一段催人泪下的婚后生活。此事暂且不述,以待后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