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花子房(1)
那份告示摆在花子王面前,他看穿了诡计,讥讽道:\"你们县长挺贪啊!
线儿蚂蝇(水蛭)盯(叮)上了富贵堂的财产,你寻思寻思我能给他吗?\"\"这女人……\"\"别小猫没眼睛瞎唬(虎)啦,用一千块大洋保人,明明写给我一个人的嘛!
警察局破天荒贴这种告示,小孩过家门玩啊!
\"\"信不信由你,真是这么回事。
******\"烧火棍说。
\"瞪着眼睛说瞎话,\"黄杆子揶揄道,\"你咋没带驴皮鼓?装神弄鬼你轻车熟路,请来黄大仙魅住我,说不定我还会信呢!
\"烧火棍走出密室,章飞腾等消息,他问:\"咋样?\"\"没信。
\"烧火棍说。
章飞腾沉默,过会儿说:\"夭严门,你今晚回去吧,明天再说。
\"烧火棍关上密室的门,回身说:\"我走啦,县长。
\"章飞腾摆下手,轻手轻脚走出县长室。
大筐头不轻易上当,在章飞腾的预料之中,这个计划一开始,他持怀疑态度,黄杆子辛辛苦苦十几年攒下的家底,怎会轻易拱手送人?卖唱女人在他心里固然重要,舍财救人也在理之中,可他清楚身陷囹圄,交出财产最后什么也得不到,岂能……唉,计划欠缜密啊!
窗外好像下雨了,雨点很大很急。
烧火棍走出县府大院,准备去郭记马具铺,几天没去了,想舒服地抽口大烟,然后再跟烧烟泡的女孩……雨点儿打在漆布伞上,噼啪作响,刚走进胡同,两个人从左右夹住他。
\"你们干啥?\"烧火棍以为遇见劫道的,打劫他不怕,亮出身份都会吓跑劫匪,他说,\"我是县保安队的!
\"\"找的就是保安队的你!
\"说话的语气挺硬,更硬的是腰间给顶着铁器,他知道那家伙的威力,没再说什么,乖乖地跟着走。
胡同越深越黑,在一间破房框子里,劫持他人说:\"不想死,你说实话。
\"\"不想死。
\"烧火棍说。
\"黄掌柜在县府大院哪间屋子里?\"他们询问黄掌柜,大概是花子房的人,来救他们的掌柜,如果是他们倒没什么太可怕,一来进不去防范严密的县府大院,尤其是夜晚,防卫更严。
他说:\"你们要去救他,趁早改变主意。
\"\"少废话!
问你啥说啥。
\"遭到哏斥,烧火棍套近乎失败,他在想往下怎么跟他们周旋。
\"说,黄掌柜在哪儿?\"\"我说,我说……\"不说没好,可能丢命,烧火棍说出黄杆子的藏匿地点,并讲了一个让游击队员高兴的消息:保安鲁队长带大部分人出去,今晚加上他才,啥都行。
\"章飞腾不敢丝毫激怒对方。
\"把护身符还给我!
\"\"哎,哎!
\"章飞腾从抽屉里取出那个方形古铜钱,\"给你!
\"黄杆子一只手接过来,拎在眼前望,然后揣起来,说:\"当年救走南来好的事你已清楚了,还有一个事你不清楚。
那年北沟镇死了一个警尉,双眼被鹰琢吞掉,砂枪击中心脏毙命。
警署认定凶手是猎人,于是你逮捕了用海冬青狩猎的高手,给他坐老虎凳、灌辣椒水,逼其供认杀死警尉。
\"章飞腾惊愕,面前的黄杆子是被自己害死的猎人的儿子,十几年前生救走胡子大柜南来好不难解释了。
\"我父亲死在监狱。
\"黄杆子说。
\"那年你多大?\"\"十五岁。
\"十五岁足可以产生仇恨的年龄。
狱中生霍乱,黄杆子染病,被扔到镇外雪地喂狼。
\"狼没吃掉我,花子王老膙子刚好打那里经过,他救了我。
\"黄杆子说。
复仇的人站在面前,已不是当年的弱小孩子,手枪对着自己,反抗徒劳。
命运该是如此吧,保安队给宪兵队抽走去保卫收割鸦片,守县府大院不过五!
三江县长章飞腾被杀害,伪满朝野震惊的面孔阴郁,关东军宪兵司令部把命案看得政治色彩很浓,派遣一个精干侦缉小组密入亮子里,命案迅速侦破,柳秘书继任县长,他娶了一个日本女人。
柳家婚宴刚开始,匆忙跑进来的宪兵在队长林田数马耳边说些什么,宪兵队长霍地立起身,用日语对柳县长说句什么,没向同桌的客人打声招呼便走了,柳县长命在场的警察跟随林田数马而去。
宴会的场面一下子冷却,人们交头接耳地议论,也有人想借故离席。
柳县长掩饰住内心惊慌后,端起酒杯说:\"皇军运大烟的汽车半路遭到土匪袭击,林田数马队长率兵和警署联手剿之,诸位放心,我提议为皇军凯旋归来干杯!
\"院子里骤然响起打呱啦板声,柳县长皱起眉头,喜庆的日子,唱喜歌是无法拒绝的,任花子唱吧。
花子唱莲花落:打竹板,笑呵呵,站在门前唱喜歌。
\"唠忙\"的亲友人不少,门前停着迎亲的车。
大门上贴着一副对,笔走龙蛇写得活。
上联是:未卜他年大学士,下联是:且看今日小登科。
\"燕尔新婚\"四个字,贴在那里够规格。
天配良缘结婚配,真好像牛郎织女渡银河。
郎才女貌成配偶,长命百岁富寿多!
今天傻子我来贺喜。
老爷一定管吃又管喝。
(白)青天大老爷,傻子来贺喜啦!
柳县长给了花子赏钱,花子没走,唱起十二月红,声音比先前更响亮:要饭的四海行,天黑咱就扎大营。
大车伙里摇竹板,听我唱段十二月红。
正月里迎春二月杏,三月桃花满园红。
四月梨花五牡丹,六月荷花水上冲。
七菱八桂九菊美,十月里来开仲春。
十一月里水仙艳,腊梅开花腊月中。
一年四季花常红,万紫千红开不赢。
需要有一种声音盖过乞丐说唱声,柳县长叫戏班子开场,唢呐奏着喜庆调儿,酒宴继续。
哗啦!
几片碎瓦从屋檐突然滚落,屋顶的响动惊慌了客人,有人喊声不好房子要倒,人们嗖嗖箭射出来。
这时,一张张圆黄的纸片飘然降落,脊瓦上活跃一只猴子,披着长长的孝布,掀开瓦朝下扔压纸钱一一阴币,整幢瓦房像座墓坟。
柳县长拔出枪瞄准,几声尖厉的唿哨,猴子扬撒怀中的纸钱,仓皇穿檐过瓦灵捷地逃走,冷脆的枪声追它很远。
婚宴场面陡变,满院飘扬着黄烧纸阴币,丧葬的气氛极浓。
\"这是结婚吗?\"日本新娘眼里噙着泪水喃喃委屈。
柳县长带人追猴子到院外,猴子已不知去向,又见到一帮乞丐,年龄都不大,领头的是瓢形身段的小丐,他唱喜歌:登贵府,喜气先,斗大的金字粘两边,大抬轿,大换班,旗罗伞扇列两边。
掐喜顶,贺喜杆,新人下轿贵人挽。
铺红毡,倒红技,喜枝倒在喜堂前。
一拜地,二拜天,三拜喜婆喜当然,四拜姑姓也是喜,五拜五子登科喜状元柳县长再次给赏钱,他疑惑:这小丐如此面熟?(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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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书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