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二（3）

天命和英子娘看英子哭得莫名其妙。这样一说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你是说凤儿，她咋啦？”英子娘有所悟地问。

“不是她，还会有谁？”

“她，咋咧？”天命问。

“咋哩。”英子这会也止住哭了，“她不想拉，也就算了，倒去找德贵要票。”

“她爱要让她要去，她是队长媳妇，他德贵巴结还巴结不上呢，他敢不给？”

“给啦。”

“给了，不就对啦？”

“对个屁。”英子说着又呜呜哭了起来，“他还说要是我，他才……不给呢。”

“咳，英子，你犯傻呀。”天命一下子闹明白了，“你以为德贵是我呢！”

“是你，又咋啦，你还能剥夺我拉粪的权利不成？”英子怒视着天命问。

“咳，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看你就是。人家受了德贵的气，你不心疼，还……还往我伤口上撒盐。”

“你少在我面前提唔德贵。提起那件事我就来气。”

“来啥气？人家还不是为了你。”

“你以为我真要打他呀？我只是戏耍他呢。可你舍命护他，也是为了我？”

“你打去，你打去，你现在就把他打死算了。”英子推了一把天命，“你以为我爱挨你那一鞭子？你看看到现在我这还疼呢。”英子娘见两个人为德贵吵得不可开交就劝道：“休与小人仇雠，小人自有对头。”我看你们就别争了。

天命明白了娘的话，一看这么多天过去了英子身上还有疤痕，故意“哼”了一声，朝家门外奔去。他想让英子知道自己疼她。

英子一看坏了，以为天命要去找德贵，焦急地往外追去。一边跑还一边喊：“天命，天命，你可不敢再干蠢事了，咱们不跟他等棍棍齐啊，天命。”

英子娘“唉”了一声摇摇头，也跟出了房门。等她到大门外，早已不见了他俩的影子。她只好朝黑咕隆咚的巷道喊道：“天命，英子，早点回来。”

巷道里空空如也，寂静得没有一点声息。

英子娘站在门外等了有半袋烟的工夫，没见天命和英子回来，知道他们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的，便转身关了前门。关了门，她没急于往里走，环视了整个院子一圈，好像这还不够，她又在旮旮旯旯转了转。她自个也为自个感到奇怪，天这么黑，又没点灯，能看个啥。

对这个家她太熟悉，连哪里有老鼠窝，墙上啥时候打死过一只蚊蝇都记得。今晚她不想点灯。她想一个人。她怕灯一亮，她想念的人不见了。

他，正是英子她爹。他叫杨仁善，为人老诚善良，喜做善事，久而久之，四乡八邻的人都唤他杨善人，绝少有人知道或称呼他的真名。那个名字只有她和他的爹妈常叫。

大多数绰号都不友善、不妥帖，但他这个外号在他们看来还是蛮顺耳的，他喜欢让人们唤来唤去——不管这是对他的讽刺，还是肯定。

对杨仁善来讲，他还有另一种称呼，叫杨财东。这是啥时候，由谁来叫出的没有人会弄清楚，其实也无须弄清楚，有一点是再清楚不过的，当他拥有了那曾经异常风光的五百亩地和几架马车，拥有了自己的油坊、面粉坊、酿造坊、包括这么大的三个宅院。拥有和能够拥有，跟他另一个外号杨善人一样，是他祖辈和他奋斗的见证和标志。

这是英子娘感到骄傲和满足的，也是父母亲将自己嫁到这个家最大的奢望，是一个女人将自己托付给一个男人得到的最大馈赠。在那个时候，即使在他受到坑害，丧失生命后，她饱受了生离死别之痛而不后悔的原因所在。这一切还给了她荣耀。

让她记忆犹新的是红二方面军进驻御苑镇后，贺龙等人在她家的景。

1936年12月20日，红军司令部驻地在杨家大院，贺龙将军即住在这里。他魁梧高大的身材，和蔼可亲、平易近人的仪表，给御苑镇人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他喜欢青年人，关心青年学生的成长，常到学校和师生交谈。他爱好体育运动，时常和杨家私塾里的老师一起打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