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8.二十二(6)
“妈,你甭说了,其实,我一直很敬佩你和英子姐的。***在你们的身上,我学到了很多东西。”
“你看你这娃,说着说着就离谱了,英子纯粹是我惯坏的,她咋能跟你比呢。”
“不管咋样,我打心眼里是感激你们的。”
“你看,我今是咋啦,老糊涂了,把吃饭都忘了。”
“不,妈,你说得真好,我看都能顶饭吃啦。哎,妈,你不嫌弃,就把我当你的女儿吧,我会照顾你一辈子的。”
“行啊,这样咱们这个家,也就像个家啦。”英子娘停了片刻,叹道,“甭怪娘误解你,啊!”
“妈,看你老说哪去了,我们今高兴不说这个,啊!”
“好,不说了,不说了!”
那晚,秀青和英子娘睡在一个热炕上,“母女俩”聊了一夜,直到鸡叫头遍才打起了盹,慢慢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英子娘就坐在了那架纺车前,将家中积攒的新棉花连同那些旧棉花一并做成穗子,一有时间,就“呜——呜——”地纺起线来。家中的纺车是杜梨木做的,英子娘结婚时,娘家把它作为嫁妆给她做了陪嫁。小时候,她跟母亲学过,后来,在善人母亲的监督下,没少纺线织布。如今纺起线来,自然很娴熟。两天纺一斤半线,半个月就够一条大床单了。线纺够,英子娘开始在织布机上织单子。为织出一条带颜色的花格单子,她需要事先根据自己设计的图案,选好几种颜色,每种颜色选足够的穗子染好,然后,着手织布。这样,即使将来错一点,也差不到哪里去。
英子娘每次纺线、织布,尤其是在做了杨仁善的媳妇后,每织一块布,她总在想,一个女人的愿望、梦想、爱、婚姻在男人和孩子身上,就像织出的布是铺在、盖在他们的身上的。就像画了一个圆,最终完成了一个女人爱和责任的轮回。
这一次,英子娘也在完成着另一个轮回。这个轮回,别人或许不清楚,可她并不刻意追求,只要自己清楚就行了,甚至,不需要跟天命讲清楚。
当她把它织好,送给秀青时,秀青只是一味地赞叹英子娘的心灵手巧、别出心裁和巧夺天工,真的没有领悟她心灵深处的爱的轮回。后来,英子娘也曾猜测秀青和天命都感受到了,只是没有表明而已,或者埋藏在了心底罢了。但不管怎样,英子娘是满足的、幸福的。
天快亮时,秀青才合了一会儿眼,她隐约听到外面有动静,才猛地睁开眼。她用手揉揉眼,又摇了摇头,想让自己清醒清醒。稍息,她下了炕,轻轻推开房门,蹑手蹑脚地准备搭架子车。她尽量不出声,怕把英子娘吵醒。
轻轻打开院门,她看见一人在黑咕隆咚的黑夜拉着一辆架子车打门前经过。她看不清是谁,压低声问:“谁拉的车子?”拉车人见有人喊她,扭头问:“秀青,咋哩?”
秀青听声音好像是春花。她知道春花熬娘家已有些日子了,据邻居说是她妈让她气病了,不得已,才来服侍她妈的。秀青开玩笑问:“春花,你咋知道是我?”
“你把我看成瓜娃咧,从英子娘家出来的还能是谁?天命又不在,英子娘不可能起这么早,再说,声音又那么好听,不是你秀青还能是谁?”春花自信地说。
秀青说:“别耍嘴皮子了,快把你的架子车放下,帮我把车轱辘抬出来。”
“秀青呀,你真是城里来的人,一个架子车轱辘还需要人抬,我一个就行了。”
“你不知道,天命弄的这轱辘是加重的,挺沉的,一人不好拿,况且,我们这门槛又高。”
“那,也没——多重。”春花听不惯秀青说英子娘家时,说成是“我们家”。心想,要不是英子死了,你能说是你家吗?要不是天命,你能说是你家吗?真是夺人之美!一刹那,春花一点都不想帮秀青,倒想看看她的热闹。
这时,英子娘走了出来,她扶着门框,眯着眼端详着黑暗中的秀青和春花。
忽然看见英子娘站在门口,秀青忙说:“娘,你咋起来了?快回去,小心着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