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暗恋
只是再好吃的袜底酥也不能平息顾世子的怨气,他一个示意,明殊立刻乖乖地站到墙角当自己是根烛台不动了。
“我有没有人要不劳云霓表妹费心。”顾昀冷笑一声道,“只要知道表妹有人要就可以了。”
云霓神经再粗也知道自己这位表哥生气了,自己有求于人,当然只能顺着毛摸,偏偏她这张嘴没有把门儿的,一不小心就能触了顾昀的逆鳞。她缩在椅子里,两手乖乖放在膝盖上,比鹌鹑还鹌鹑,可怜兮兮地看着顾昀。
“小昀哥,你帮帮我,现如今,也只有你能帮我了。”
“帮什么?”顾昀冷笑道,“自古婚姻之事承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与安乐伯世子的婚事是你爹娘定下的,聘礼都收了,太后娘娘还给你添了嫁妆,你说不嫁就不嫁,你爹娘能依?便是为着太后娘娘那一抬添妆,你不想嫁也得嫁。”
云霓郡主“哇”地一声哭起来:“我不喜欢他,我不要嫁他啊,他十三岁上就有通房丫头了,现在家里姨娘小妾有名份的十来个,没名份的丫头不知道有几十个,这样的人我怎么能嫁,怎么能嫁!”
顾昀捏捏额角:“你跟你娘哭去,跟我哭有什么用,我又不是安乐伯他爹,能做主让人家把亲事给退了。再说了,你还嫌弃人家后院人多,你爹那儿侧妃姨娘也都不少,也没见你说什么。”
“那能一样吗?”云霓郡主气咻咻地说,“我爹是什么人,他又是什么人,一个伯爵的长子,无爵无俸,拿什么跟个亲王比?”
“嗯,这话倒也是。”顾昀点头,“你一个堂堂郡主,还能怕了那些后宅靠主子吃饭的侍妾?”
云霓郡主看着他,又扁嘴:“你是不是故意要看我笑话?你六岁的时候就常在安阳姑姑家住,时不时会带进宫中,咱们那时候就认识了,好歹也有十年的交情在,你能眼睁睁看着我往那火坑里跳?皇祖母觉得男人三妻四妾没什么,父王从来不在意这些,我母妃只会看人家门第高低,出身血脉,从来不问问我的心意。”她又抽抽噎噎地哭起来,“我以为你跟他是好友,必不像旁人那样短浅,没想到你也跟他们一样,我来错了!只烦你将来对他说一声,云霓此生只认定了他一个,来世有缘再见吧。”
明殊在角落里叹气,果然,一哭二闹三上吊,惯用手法,用来用去也就这几招啊。
不过听到她的话,顾昀的语气却是有些软和了,他叹了一口气说:“你这又是何苦。”
云霓狠狠擦了擦眼角:“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他出身江湖,来历不明,与江州王府如云泥之隔,即便你父母未与你定亲,你也不可能嫁给那人。”
“我知道。”
明殊耳朵竖了起来。
“若此事被你父母知晓,你或无事,他们却不会容那人再活下去,你可知道?”
云霓沉寂了片刻,抬起头来:“他不会有事,我知道的,他有那个本事。”
顾昀眸光微冷:“你为你一己之情,要累得他从此为人追杀,半生漂泊,永无宁日,所有梦想与抱负皆化为泡影。云霓,你毁的会是他的一生,你知道吗?若他心中有你,甘之如饴我也无话可说,但他对你有无情意你自己知晓。”
云霓郡主怔怔地坐在那儿,脸色惨白,半晌无语。
“所以我不想见你,不愿与你谈他。”顾昀默默瞥了明殊一眼,摇了摇头,“只是现在想想,也好,总要有人喝醒了你。让你日后别再如此任性莽撞。”
云霓郡主掩着脸无声地哭了起来。
顾昀坐在那儿,日光打在他半边英俊的面容上,因为过于明亮,反倒叫人看不清楚。
明殊看看他,又看看云霓郡主。
出身高贵又有什么用呢,照旧有这个那个束缚着。顾昀自己的亲爹娘不能叫,云霓被逼着要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真是半点自由也没有。
“我想,再见他一面。”
“没可能的事,就不要再尝试了。”
“昀哥,你太无情了。”
“无情才是有情。为你好,为他好,你们今后都不能再见面。”
云霓呆坐了许久,终于苦笑一声,站起身来。
“我知道了。”
“别对旁人露出端倪,”顾昀提醒她,“别让你爹娘有机会知道他的存在。真喜欢他,就放手吧。”
云霓哽咽了一声,捂着脸跑了出去。
明殊这才把憋在嗓子眼的那口气吐出来。
“今儿的事,你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没见着。”顾昀说。
“听到什么?”明殊一脸茫然,“我就打了个盹儿,爷您有说什么吗?”
顾昀笑了起来。
“这袜底酥不错,赏给你吃了。”
“哎?哎!谢谢您啊!”明殊喜滋滋地把食盒抱在怀里,“其实郡主人不错啊,长的漂亮又有情义。就是太可怜了,唉,你说生在帝王家也不是什么好事儿啊……”
“嗯?”
“我什么也没说!”明殊一把捂住嘴,撒腿就跑。
云霓郡主的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走的,明殊就坐在院里桃花树下的石桌上,跷着脚跟三个小伙伴指点江山,一人一口把那一盒酥全给吃了。
因为吃太撑,她半夜起来溜食,绕着庄子跑了一圈又一圈,结果无意中被她在桃花溪边看着了一个人。
那天月色正好,银纱委地一般将溪水映得透亮,那人袖手而立,月光将他身上竹青色的长衫浸出淡淡银辉,他的长发只松松束在脑后,不知是不是因为月辉明亮,乌发中似夹着点点银芒,若不看他的面容和笔挺的身姿,还会以为他是个上了年纪的人。
他的容貌只能算得中上,眉毛偏淡,嘴唇太薄,只是他这样静静地站着,就如溪边斜伸而出的一枝红桃,让人除了他再看不进别的去。
明殊的心怦怦乱跳,也不知怎的,这人她以前明明从未见过,却有一种油然而生的亲密感,他眉眼微微的一弯,唇角边似笑非笑的纹路,都让她觉得十分温暖,忍不住想再靠近点再靠近点儿。
然后她就听见了一个声音。
“总是她给你添了麻烦,只望着这回她能想明白,别再纠缠了。”
咦咦咦咦,顾世子大人怎么会在这儿?
明殊揉揉眼睛,好不容易在桃花树的后头瞥见一块衣角,原来顾昀背靠着花树与那人说话,难怪她方才没有发现。
那人眉目舒展,声音醇厚低沉:“说起来她也是个可怜人,江州王给她挑的并非良人,若有可能,帮她退了这门亲事才好。”
顾昀“嗤”地笑了一声道:“你这话说的轻巧,双方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小定都下过了,就算我找人将那位世子弄死了,只怕安乐伯也会要云霓抱着牌位进门。”
那人朗笑了一声:“他不敢的,你还真当江州王有那样好的脾气。”
顾昀也笑起来:“也是,嫁给个牌位能得什么好处?江州王精明的很,才不会做这样的亏本买卖。”
“买卖二字从你口中吐出,还真是让人觉得不适。”他将手从袖中抽出,在顾昀的肩上轻轻拍了拍,“这些年,承你的情了。”
顾昀的呼吸有些粗:“你我相交以诚,有什么承不承情,只是我做当做之事。不归兄实无须与弟客套。”
明殊瞪大了眼睛,原来这位仁兄就是云霓郡主心心念念的意中人啊!
果然不同凡响,怪不得云霓郡主看着那样心高气傲之人会深陷其中。
不过,这位不归兄看着也有二十五六,配郡主好像年岁大了些。再者这么大年纪的人,早该有家室了吧,说不定儿女都有一堆了!这样想想,这人又去勾搭人家单纯的小姑娘,好似有点渣?
结果更让她掉下巴的事出现了。
这人居然单竖手掌于胸前,唱了一句佛:“阿弥陀佛。”
有些消瘦的手腕上缠着一百单八颗金刚菩提子的佛串。
和尚?
不对,有头发啊!
居士?
那菩提子远远看不清楚,但不归的声音很清楚:“见也见过了,世子不用在江州多耽搁,还是早些回京去,江州并非善地,宜早早离开。贫僧在此先祝世子一路平安。”
顾昀合掌行了一礼:“不归兄,季明说你会来江州,想是已有筹谋,若有用得上我的地方,还请不归兄……”
“无事。”不归笑了起来,眉眼温和,“你已助我良多。”
顾昀沉默了片刻,方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我想在江州过几日便去真定走走。”不归说,“再过月余,杨梅便熟了,真定府的杨梅酒十分有名,贫僧去尝尝。”
“你……”顾昀双目一凛,突然自树后闪出,几步便冲到明殊藏身之处,挥掌劈了过去。
明殊方才听到不归和尚提到真定府,吓了一跳,脚下没当心,踏着了落叶发出了微声,没想到就这点声响也惊动了顾昀被他发现了,心里懊悔着,又不能再藏,只能跃身闪开,口中叫道:“世子爷,是我是我,我不是故意偷听啊,就是吃多了出来消食这不小心就碰见了。”
见是明殊,顾昀停了攻势,皱眉看着她:“怎么哪儿都有你!”
明殊:“……”
冤枉,我也不想的!总有种秘密总是被我碰上,时时要担心被灭口啊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