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30失眠之殇(1)
今天下班之后和蔡医生有个约见,失眠的状况现在完全依赖药物,凌晨看到药盒里还剩三分之一的药丸心就会紧张起来。***打电话约见总是在三五天或一礼拜之后,所以未雨绸缪。到了两点多,凌晨正准备清理办公桌,三点离开。正在这时,“热”来个内线电话,要她过去一次。
她刚在“热”对面坐定,一厚叠档案就摆到她面前,“热”看着她说:“你对这份东西是否还有印象?”凌晨打开档案,看了几页,回想起来是那个被弃养的老妇人的,是她经手为这个被年薪十八万的女儿丢弃的老人申请到社会综合补助,其中包括免费的住房、医药和每月八百多块钱的补助金。是一年多前的事了。
“热”说老妇人一拿到社会综合补助,就申请她在中国的丈夫前来探亲,到了美国第二个礼拜就住进医院,检查下来这老头浑身上下简直没一处不是要修补的,气管有毛病,心脏要搭桥,要洗肾,要换髋关节。光是各种应急医疗费用就用去社安处四百多万美金,还得雇个专门的护士照料,每个礼拜去医院洗肾得专门司机接送,而且,这个账单看来远远没够,几项大手术还没开始呢。
凌晨困惑地翻阅宗卷,她当时就有点儿怀疑这家人设计好了来谋取社会福利,但看在同胞的分上她还是努力为他们争取,但是,这家人的目的看来并不仅仅在于一份安稳日子。
抬起头来,正好碰上“热”责怪的眼神,凌晨辩解道:“真没想到会是这么一种况,当时案子是有些不合程序,我也是同她……”
“热”作了:“你同她?但谁来同加州纳税人?是有那种移民蛀虫,一旦进入美国,就削尖脑袋钻进福利系统大肆啃噬我们的福利乳酪。十五年前我进入社安署时,加州是世界上第七大的经济体,人民富裕,工作机会众多,州库充盈,预算顺利。可是看看现在,千疮百孔,大量从未交付一分钱税金的移民挤满在各个社会安全处办公室,他们吞噬了退休基金,使得议院的预算搁浅,社安系统负荷满载,捉襟见肘,使得我们照顾不了自己的纳税人,老年人本来就菲薄的养老金被分食,服务减少。为什么?因为社安处的职员一天八个小时听诉苦,还得配上翻译。学校资源被榨干,我儿子一个班上有三十二个学生,以前只有十九名。大小医院都被压得透不过气来,说是难民,对自己的健康却看得比什么都金贵,生场感冒就要求做昂贵的全身检查,一张ct片子就是几万块,反正有政府和纳税人来付六位数甚至七位数的账单。你一有质疑,他们马上向各种机构申诉,光是对付这些机构的咨询就花掉大量的人力精力,到头来钱还是一个不少。你说加州这条沉船上的移民老鼠是不是太多了一些?”
凌晨觉得每一个字、每一句怨恨都是冲着她来的,“热”的话不是没有道理,但把所有的移民都包括进去就不公允了。她刚想申辩,“热”一句话打断了她:“如果你想去申诉我,尽管去。我一个字都不会承认的。我还可以告诉你一件事,上面正组织了一个调查小组,来调查某些社安处内部不按规定条律,滥福利的事。”
凌晨昏头昏脑地从“热”的办公室出来,她倒不是为”热”话语中隐含的威胁而惧怕,这最多就是不干。这份工作对她说来好比鸡肋,每天强撑着昏昏沉沉的脑袋和疲惫的身子过来,处理鸡毛蒜皮的事。她只是想事怎么会弄到这个样子?一个看来使人同的老妇人,一转身就伸出大巴掌,把该她的不该她的全部攫取过去。弱者并不是那么完美,同样表现出人性贪婪和欺诈丑陋的一面。美国人是大方的,也是轻信的,但这种轻信能维持多久?所有的欺诈会一点点腐蚀美国人的观感,轻信转为怀疑,大方转为苛刻,说到底,一件好事,一片善意,就被某些人的贪婪和自私一点点摧毁,正是所谓的“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下午去蔡医生的办公室,约定的时间过了很久,还不见蔡医生露面,接待小姐说蔡医生下午去出席法院的听证会,被耽搁了。好容易等到五点多,蔡医生满脸疲倦地推门进来,又等了好久才传唤凌晨进去。心不在焉地问了几个问题,然后照旧药方给她开了药。凌晨随口问了一句:“蔡医生你还好吗?你看上去很累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