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24陪我到时光尽头(1)

98.24陪我到时光尽头(1)

我不记得是怎么开车回家的,上了楼就一头倒在床上,真的病倒了,整个下午一直在烧,头昏目眩,胃里作呕不止,去厕所吐了两次。***栾军问我要不要看医生?我烦躁地说这点小病看个屁。拔掉电话线睡觉。

在高烧的晕眩中,我反而感到安全,现实中的一切都显得模糊不清,时间变得像面团一样,可以任意伸长缩短,也可以逆向转换。前世今生如万花筒般错综迷离,月亮和潮汐一进一退,波涛从天边涌来,无穷无尽。人像鱼一样地在记忆之海里游荡,任何五光十色的鱼儿都是幻影,是流动的梦境,醒来之后就完全不存在。人的过去、现在、将来可以重叠、交错,揉为一体;或者可以像一支构造精密的枪械被一只熟练的手快速地拆卸、拼装,重新组合。最主要的,在晕眩之海里没有前因后果,没有计谋的钓饵,也没有责任的锚。巨大的鲨鱼可以含脉脉,小不点也可以凶狠无比,一片混沌。一切都是场游戏,都不算数。在晕眩中生的任何事都是演习、彩排,黑板上的字还没有写完就自动消失,另一只无形的手又飞快地写满。永远在开始,又永远在结束。

在翻天覆地的晕眩中心有一块方寸之地,像面纹丝不动的镜子,映出一张女人的脸,面目不清却哀怨动人,我很清楚地知道她不是桃子,只是一个作为男人对立面的女人,柔弱无力却致人死命,那种诱惑任何男人都绕不过去。再仔细一想,男人从到世界上来的第一天就注定了以猎杀女人为终极目标。谈说爱是一种猎杀,婚姻是一种猎杀,勾引是为了猎杀,交媾更是一种实质的猎杀。

我是在棋局将近结束时,在晕眩中突然明白,不是我杀了桃子,也不是阿松用代价买来的杀手杀了桃子,而是上帝借我之手,演出了一场男女相残的戏剧。即使不通过我,上帝也会凑齐角色,张三杀桃子、李四杀萍儿地上演这剧大戏。谁说上帝是创造生命的?我看这些生命被创造出来就是让他们互相杀戮的,残酷地杀、文明地杀、荒唐地杀、阴差阳错地杀。一枪毙命和慢条斯理地杀,结局都是一样。一个皇朝被一个妖媚的女人颠覆,一个强盗入门抢劫时杀掉手无寸铁的弱女,弄权女人的一句话把人送进监狱折磨致死,田里的农妇偷袭士兵再被乱枪打死,或者像桃子这样死于乱麻般的恩怨交缠之中,全是命定。

你说这都是昏话,高烧不清加上做贼心虚胡诌出来的昏话。也许吧,但是昏话就没有道理吗?有时人被纷乱的现实蒙蔽了双眼,只有在神思恍惚中才能一窥事的真相。真相并不悦耳,真相也可能超出我们的常识,不被我们的常规思维所接受;但是记住,不是我们制定这个世界的运行规律,而是我们在这个规律中被卷裹着顺流而行,身不由己。

虽然话这么说,但我并不感到轻松,一个杀手的命盘永远是沉重的。我们像屠宰场里接脏物的盆子,血水、内脏、碎骨,以及任何使人作呕的脏东西全都扔在里头。你只要沾上一次,那股臊臭的味道就永远洗不掉。虽然杀人多了,感觉会麻木掉,但是在夜深人静时闻到自己骨头缝里飘出来的血腥味,心里还是会虚。人都有软弱的时候,就连我们这些以杀人为业的铁石心肠的男人也不例外。我们的职业注定了永远紧闭藏污纳秽的内心,不得向任何人敞开,无论多大的压力也只能自己承受。

傍晚,天黑了下来,屋子里静悄悄的,我清醒了一点儿,栾军不知去了哪里。隔着门缝传来前面招待所老头煮菜的味道,油烟气夹杂着不新鲜的煎鱼味。胃又翻腾起来,撑起身去厕所呕吐,除了清水什么都吐不出来。回来时一眼看到电话机被拔了线,静静地蹲在一把椅子上。我踌躇了一下,当初跟阿松说好到了洛杉矶打电话来告知结果。下午要栾军拔了线,是我下意识不想接到阿松打来的电话,怕听到事做得顺手,也怕听到事被搞砸了。现在清醒了一点儿,知道把脑袋埋在沙里不是个办法,早晚得面对。阿松他们如果在十二点左右做完活,那么这个时间也应该到洛杉矶了。我盯着电话机,最后决定还是把它插上,事已经到了这个份上,是遮掩不住的,该怎样就怎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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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我到时光尽头(全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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