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花腔(8)
还说我们的。***戴笠当时笑了,说免了免了。小姐,我有一个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理论,不妨给你说说。那就是,只要你有学识,是个人才,那你不管走到哪里都会受到尊重和爱戴。戴笠就对我很尊重,他主动给我让了座,沏了茶,递了烟。然后,他说要向我请教一个问题。我说,什么问题,说说看。为了逗他高兴,我还给他戴了高帽,说他这是密切联系群众。他说他看到一诗,喜欢是喜欢,可就是看不懂。我心里窃喜,!这正好是我的强项啊,正好可以给他露一手。他递给我一份报纸,是香港一个叫徐玉升的人编的《逸经》。我一看,这诗叫《蚕豆花》。我当时并没有反应过来,只是觉得它有点熟悉,好像在什么地方看过。我对他说,不就是蚕豆花吗?风花雪月,无聊文人的游戏罢了。戴笠说,听说陈独秀喜欢蚕豆花,这是不是陈独秀写的。我说肯定不是,陈独秀的诗我都看过,他写的是古体诗。他就又问,那么是献给陈独秀的?当时我想,这个笑面虎,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陈仲甫。我就对他说,陈独秀不是已经死了吗?管他娘的。姥姥!就在我这么说的时候,我已经想起来了,这好像是葛任写的,在日本时写的。前面,我好像给你讲过,\"五四\"以后,它又登在叫什么《新世纪》的杂志上,还曾喧闹一时。眼下,这诗的作者,署的名字是一串拉丁字母,我拼了一会儿,终于将它拼出来了,犹豫,忧郁。没错,一定是葛任写的,因为葛任的俄文名字就叫忧郁斯基。
我就想,这个笑面虎,让我看这个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怀疑我与共军有染不成?不过,我并不十分担心,因为葛任已经死到了二里岗,戴笠总不至于怀疑我有通灵术,能跟死人打交道吧?我就对他说,有什么指示,你就明说吧。戴笠说,他浮生偷得半日闲,想找个朋友谈诗论道,调剂一下生活,就想到了我。接着他就问我平时还读不读诗歌。我说,读啊,诗是一种特殊的意识形态嘛,不读不行啊。他又问当今的诗人当中,我比较看中谁的诗歌。我想,他问这个什么意思?千万不能因为我的一句话,给诗人们带来麻烦。于是,我就说,徐志摩写得不错,可他已经死了。泰戈尔写得也不错,不过远在印度。虽说诗人又叫骚人,可这两个人都不牢骚,写的都是云彩啊,飞鸟啊,只管抒,应该是诗人们学习的好榜样。我话一出口,他就说听君一席,胜读十年书。我的真本事还没有露出来呢,他就开始给我戴高帽了,并且还要给我敬酒。小姐,你大概还不知道,在喝酒问题上,我向来奉行九盘全会精神,只喝三盘,多一盅也不行。可那天是个例外,因为是领导敬酒,我只好多喝了几盅。
后来,他的狐狸尾巴就露出来了,问到了葛任的诗。他说,崔永元(注:中央电视台节目主持人,范老原话如此)不是在搞实话实说吗,这里又没有外人,你也就实话实说吧。我只好说,葛任的诗我看得很少,早年看过一些,后来就再没有看到过。他就说,看来,你真的是没有看过,因为我刚才让你看的,就是葛任的诗。我看逃不过他的法眼了,就一拍脑门,做出茅塞顿开的样子,说,老板一提醒,我就突然想起来了,那应该是葛任写的,是他在日本的时候写的。戴笠说,\"五四\"的时候,他也是个热血青年,喜欢读新诗,当时他就看到过这诗,当时的题目叫《谁曾经是我》。这狗娘养的,既然什么都知道了,还来问我做什么?我虽然嘴上没说,但肚里已经是气鼓鼓的了。就在这时,他拍了拍手,让女秘书把他珍藏多年的那本《新世纪》拿了出来。那个女秘书长得可真漂亮,香喷喷的,简直是胡蝶第二。女秘书把杂志递给我,一扭一扭走了。戴笠的案头工作做得很细,上面已经画得一道道了,凡是跟现在的这不一样的地方,都用朱笔勾了出来。我正想着他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突然问我,范先生,萧邦齐可靠不可靠?我说,他受党教育多年,没听说他有什么思想问题啊。他又问,葛任死去的报是不是他提供的。我说是啊,我不是给您汇报过了吗,怎么啦?笑面虎这才告诉我,葛任应该还活着。他会给我说些什么,各种可能性我都想到了,就是没有想到这一点。小姐,不瞒你说,当时我被他搞得一头雾水,还以为他犯病了呢。过了一会儿,我说,老板,你不是开玩笑吧?他说,军中无戏,从这诗中看,葛任不光还活着,而且很可能就在大荒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