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3章 终见长生
第943章终见长生
两条至尊路的尽头，皆是天道。
白水和黑水最终会流向同一个地方。
只不过，长生希望顾白水走长生路，黑水指引他走香火道。
顾白水把两条路都走到了尽头，既是灾厄天道，也是香火天道。
当祂成踏足帝境的那一刻，顾白水亲眼看见了整个鱼塘，也看到了鱼塘的边缘……辽阔无垠，恢弘磅礴，这里承载了无尽岁月和漫长历史。
祂亲眼所见，以天道的角度俯瞰着鱼塘的每个角落，鱼塘内的每个生灵。
证道成帝，然后超脱帝境，
两种概念同时发生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一刹那间，
顾白水的意识从水中鱼，变成了浩瀚广阔的汪洋大海。
祂是这个世界的每一朵云，每一阵风，每一块山石，每一根草木。
“所见既是真实，闭眼就是天黑。”
顾白水看到的每一个东西都是真实存在的，当祂闭上眼睛，世界归于黑夜……若不想睁开，那么这个世界就再也不会有太阳升起。
但唯独，有一个人。
一个道人坐在轻亭城外的山丘上，袖手卷起，面前摆了一块棋盘。
祂坐在树下乘凉，对面放着一块明亮的镜子。
镜子内倒映着新生的天道，也是祂最欣赏的小徒弟。
徒弟透过镜子看了过来，道人笑眯眯的等待着。
祂心想，镜子里的这双眼睛一黑一白，看起来怪瘆人不是？
只是在下一刻，镜子里没有了人影。
一只手捡起明镜，慢慢递给了长生。
那双眼睛的主人离开了墓中世界，来到了轻亭城外的山丘上。
祂说：“师傅，好久不见。”
道人抬起头，温和的笑了笑。
“是啊，徒弟，好久了。”
……
手持明镜，似曾相识，恍如隔世。
这是完整的明镜，一件源于神秀大帝的超脱帝兵……长生道人把它带在身边，去过黄粱，偷偷把小徒弟丢进了慧能墓里。
这面镜子很好用，能装下一个世界，也能通过镜面看一场戏一幕幕上演。
不过对于长生来说，明镜只是过去师兄的遗物罢了。
有一个词叫睹物思人，长生并不想念死去的师兄，所以很多年都把这面镜子压在箱底下，任由它蒙尘落灰。
后来镜子交给徒弟，徒弟又随手扔在了山里，兜兜转转，很受嫌弃。
长生无奈，才收回明镜自己用了几天。
顾白水微微抬眼，问师傅：“那里的玄京城？”
慧能墓里有一座玄京城，被大雪淹没，仿佛过了很久很久。
“我搭的戏台。”
道人叹了口气：“当时无聊啊。”
“出趟远门回家，山里一个人影都没有，你们仨作师兄的在外面东奔西跑，把小师妹一个人丢山里不管……太不负责任了……”
长生念念有词，像一个唠叨无奈的长辈。
一个人守在家里孤苦伶仃，连点儿乐子都没有……哦，普化那个钓鱼佬勉强算是乐子，但总逗傻子也没意思，容易让自己良心过不去，所以长生没有经常去骚扰那老家伙。
祂自己找了个乐子，是关于小徒弟在黄粱里发生的那段故事。
长生在明镜里复刻出完整的黄粱，用作戏台，然后把带有记忆的角色摆在台上，给台下的观众演戏。
道人认为：“看戏挺有意思的。”
如果不是因为爱看戏，爱看热闹的这个毛病，刚刚也不至于被徒弟暗算了一手。
彼时姬絮那丫头也在山里，她总想着去山外找师兄，悄悄泄密，帮师兄对付师傅。
长生没当回事儿。
姬絮潜下深渊，找到老红毛，道人依旧在镜子里看着台上的戏。
长大的姑娘不由人，她怎么想的就随她去吧，人生不后悔就好。
再后来，长生去黄粱找徒弟，用明镜切下了那座逆流湖，连带着玄京城一起丢进了慧能墓中。
这就是整段事情的经过。
徒弟终成天道，长生自然欣慰；但多了一条路，道人不太满意。
不过总的来说，一切都有了最后的结果。
尘埃落定……又是师傅赢了。
“徒弟啊，你又输了。”
长生道人笑眯眯的，一如曾经在山里那个耍赖赢棋的糟老头子。
顾白水沉默不言，只是看着对面的师傅，那张陌生又熟悉的脸。
在祂的印象中，师傅总是一个懒洋洋的老人，整天没什么劲儿，不是喝茶就是睡觉……仿佛过不了多久就要死了。
现在师傅又活了过来。
坐在对面，腼着一张厚脸，天道也看不出祂的年纪。
懒散无聊的老人，心宽体壮的中年，还有写意乘风的少年……你似乎能在这道人的身上看到人生的所有时段，而且都不突兀，都是同一个人。
你看见什么样的长生，取决于自己。
顾白水眼帘微动，把道人的外貌定格在了一张熟悉的老脸上。
还是熟悉的师傅。
祂问师傅：“我输了吗？”
长生说：“输了。”
那就是真的输了。
师傅写好的剧本结局是白水化身天道，代替自己留在鱼塘里。
现在顾白水按照预想的那样成了天道，长生道人也像是漂浮在鱼塘水面上的一个阴影，恍恍惚惚，亦真亦假。
直到此时此刻，顾白水能掌控鱼塘所有的一切，法则轮转，万物生灵都在一念之间。
但祂依旧看不清师傅，看不见真相。
长生目光偏移，落在了顾白水的右眼上，那里漆黑一片，像一滩凝固死去的黑水。
道人说：“有一些小意外。”
黑水是意外，香火神道也是意外。
顾白水知道师傅在说什么，自己也有些好奇，问长生：“在你的眼里，黑水是什么？”
道人默默说道：“一滩烂泥，黏在鞋底，甩不干净。”
这是长生看待黑水的态度，粗鄙的描述是：走在路上看见了一泡屎，那泡屎一直盯着你，但你也不至于主动去揍它一顿。
只会脏了自己的手，臭不可闻。
至于顾虑黑水会做出什么不利长生的事……你见过屎杀人吗？
它只能恶心人，让人不舒服。
就像现在，顾白水描述那样。
“黑水不想放你走，它做的一切目的都是把你留在这座鱼塘里。”
即便代价是献祭自己，黑水也要让顾白水走完香火神道。
道人说：“我知道。”
它几乎做到了，这也是黑水唯一能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