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8章 时间之外
第948章时间之外
时间是一个概念，就像大小一样。
理论上说，不存在最大的东西，也不存在最小的东西。
高山上有天空，天空外有星辰，恒星存在宇宙里，宇宙之外是什么呢？
人类一直在探索和发现，也总能找到或是幻想出来比“最大”还大的东西……只要能走出去，就不存在边界。
同样的道理，也没有最小的东西。
一块石头，一滴水，分子、原子、中子、夸克等等……寻找最小的粒子，感觉是在拨开洋葱的皮，一层又一层，总有下一层。
那么类比于时间，时间也应该没有起点和终点。
因为没人知道最开始的那一刻是什么时候，时间一直在继续，流向未来。
但在这个地方，一切都有答案。
……
最大的是鱼塘，时间的起点，是海水的尽头。
……
浪潮声逐渐飘远。
一个老人坐在海岸边，抬头望着远方，看着无边无际的时间海里漏了一个又一个大窟窿。
时间断流，海水正在干涸，一切都在毁灭。
岸边只剩下孤单的老人，和不远处一双印在沙滩上的脚印……上面空荡荡的，没有人影。
只差一步，
祂的那个徒弟就能走上岸，到达时间尽头。
但也正如长生所说，这件事没有那么容易。
在时间之海里逆游的顾白水，像是一个用盐巴堆砌起来的人……游的越快，游的越远，盐就越容易在海水里溶解。
一块皮肤，一根手指，一只右脚，一条手臂……逐渐消失，越来越少。
长生亲眼看着自己的徒弟在海水里一点点消失，意识模糊，陷入空白的迷茫。
不过那个人影始终在向前，没有停下脚步，直到彻底消失前的最后一刻。
徒弟死了。
老道人有些伤心，长长的叹了口气。
但徒弟也赢了一次。
因为祂踩在沙滩上，留下脚印，来到了时间的尽头。
长生默默回忆，曾经的自己走到这个地方用了多久？
祂记不太清楚，大概有十几万年的时间。
顾白水呢？
满打满算不到一千年，尽管其中很大程度有自己的推波助澜，也依旧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一件意料之外的事。
可惜这小子的性子太执拗，讲不通道理，绳子也牵不住，认准一个方向就往海里走。明明不需要付出这么惨重的代价，祂也能来到这里……只需要多等等，多修行几万年就好。
白水和黑水都在手中，顾白水早晚会踏出那一步，突破天道和鱼塘的枷锁，看清楚所有的真相。
但可能这就是鲁莽的年轻人，
他们等不及老人把世界交到自己的手里，不懂得忍让和妥协，也不计得失，只想亲眼看个结果。
长生轻轻摇头，从岸边站起，最后再看了一眼沙滩上残留的脚印。
祂拍了拍手掌，打开了一个并不存在的水闸。
“轰隆！”，海岸震动。
无穷无尽的时间洪流汹涌而出，从长生脚下流向了干涸的时间之海……浪潮翻涌，海水卷起沙土，填满覆盖了所有的窟窿。
不多时，时间海恢复了以往的平静，每条时间线都重新补好，依旧如初的延续着。
海水清澈流淌，一朵浪花卷起落下，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海浪冲刷掉了沙滩上的脚印，这片时间海只缺少了一个人。
一个长生弟子，他从来没有出现在任何一段历史中。
长生抬起头，望着遥远的海平线。
故事结束了。
祂知道自己该走了。
但为什么还没有动身呢？
长生皱起眉头，在认真思考。
如果是自己，祂应该不会像徒弟这样鲁莽，而是待在时间的尽头，一点点的修行破境。等到某一天，挣脱天道和鱼塘，在很多年后来到这个地方。
这是最稳妥的一种选择。
但如果是……那个刚刚走出长安城的僧人呢？
长生沉默了。
因为祂觉得，那个僧人大概也不会。
年轻时的自己和徒弟有相似的固执，讲不通道理，懒得去等待和妥协。
“啧，原来是像在这种地方。”
长生想明白了某些事，低下头，看着海水中倒映着的那张脸。
那是个老人，两鬓发白，长了些许皱纹……如果祂愿意的话，可以把自己变成十几岁的少年，永远保持年少时的模样。
但长生知道自己骗不了自己，老人就是老人，会累，会疲惫，会犯懒，会妥协。
不像是一身牛劲儿的徒弟们，跟傻逼似的横冲直撞。
“可老人，怎么改变世界呢？”
莫名其妙，长生脑子里又想起了那一句话。
是二徒弟的小女友说的，她叫……许夏？
那个女生比二徒弟聪明，当时要选她当徒弟就好了。
“不过新年也凑合，凑合能用吧。”
老人挠挠头，祂其实不后悔，自己这四个徒弟还都挺满意的。
浪潮声愈发激烈，像是在催促什么。
长生走进海水里，弯腰伸手，捞起了一团潮湿的泥。
祂闲着没事儿，把泥捏成了一个年轻人的模样，然后满意的点了点头。
徒弟会刻木雕，师傅会捏泥人儿，都是山里的小花活儿，长生一脉挺心灵手巧的。
“噗通~”
泥人被丢进了海水里，溅起一阵水花。
被海水淹没的脚印上，突然多了一个消瘦的人影。
祂站在清凉的海水里，闭着眼睛……似乎已经过了很多年。
“还睡呢？”
岸上的老道人调笑了一声，顾白水渐渐睁开眼睛。
瞳孔都是黑色的，气息平淡悠远，祂又活了过来。
师傅站在岸上，伸出一只手，递给海水里的徒弟。
顾白水沉默了一会儿……目不斜视，没搭理那只悬在空中的手，自己爬上岸了。
“呵呵。”
长生笑了笑，无奈摇头，年轻人脾气可臭。
顾白水环顾四周，问那老头儿：“这里是？”
“时间尽头，鱼塘出口。”
长生说道：“你想看到真相的地方。”
师徒二人背对着大海，站在一层流动的壁垒面前。
顾白水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伸出两根手指，指尖缠绕着两股黑色和白色的水流，和壁垒相互交映。
“那后面就是时间之外？”
长生点头：“嗯。”
顾白水说：“但时间有尽头？”
长生表情平淡，说：“自然时间没有，人创造的时间有。”
“一段历史，一段神话开始的时候，都需要编造一个时间点。”
这就是一切开始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