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长大(1)
那看似漫长的假期因为学校的重新开办终于结束了。汉堡公园在丹麦所捐赠的一处临时建筑里开设了一个幼稚园,但我的年纪已经超过了可以就读的年龄。小学距离公园要相对远些,不过在当时,小孩子自己走路上学是很安全的。我们总是三个人一起穿越残破的街道,走路去上学,包括我、卡拉,还有一名与我住在同一排房子里的朋友贺佳。沿途中,我们总是可以看到墙上留下一些斑驳褪色的字迹,他们在那里向家人传递着他们的下落和去向。我不知在这些信息中有多少是徒劳白写的,而又有多少丈夫和小孩子可以就此找到他们的家人。在一些破败的石墙上还写着抢夺偷窃他人财物的人会被起诉,只要你环顾四周,你就会现这里已经没有剩下什么值得去偷抢的东西了,甚至连房子的建筑材料也已经被拿去充分地利用了,或是作为柴火取暖、或是作为铺在地上的木板。
我们怀着好奇的心钻进了一些小屋子里,如果当时我们能够找到任何有用的东西,我敢说我们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拿走,可惜我们什么也没找到。妈妈警告我们那里很危险,不要再进到废墟中。但那种想要进去一探究竟的**却十分强烈。我们把这当成是一次冒险活动,在我们看来里面那些坍塌的墙面,还有流窜其中的老鼠、野猫,都不是人类生命遭受创伤之后的伤痕,反而是一座充满乐趣和吸引力的游乐场。
学校里是每天早上八点开始上课,而且十点时会有一次餐点提供,所以每天我们都会自己背着金属的碗盆和汤匙。每个班级会选出两名营养状况不太好的小孩子,给他们多一些的食物。起初我就是其中之一,但是我讨厌跟班上的同学们不一样,所以一段时间以后,当我终于可以卸下这份“荣耀”的时候,我感到十分高兴。放学时间大约是下午一点钟,这样我们还可以回家去吃午餐,这也意味着我们每天算下来可以多吃一顿,我们的身体也因此而更加健壮,下午的时候我们可以去上一些音乐、舞蹈或是体育课,但这都是需要付费的。
九岁时,我不幸染上了小儿麻痹症,回想起来,应该是在易北河游泳的时候感染上的。那次我们到河岸边的一个亲戚家作客,我到河中去游泳,结果不到一天的时间我便开始出现了不适的状况,一直吐个不停,全身也无法动弹。我立刻被送到了当地的医院,然后转诊到了一家大型的儿童医院,在那里我被诊断出了小儿麻痹症。我住了两个月的医院,但有一点是极为幸运的,我成为了德国第一批接受用血清制剂治疗小儿麻痹的患者,这种制剂是美国最新的研成果。虽然为此我的妈妈和爸爸必须签下一份同意书,但我很高兴他们能够答应这么做,因为我真的完全康复了,并且没有产生任何的副作用。经过了一段时间的调养,我才完全康复。为了能够尽快恢复我原来的体形,我一直强迫自己去参加一些体育社团和芭蕾舞社团,而这也是另一个我必须感谢美国人的原因。
因为这个病,我的同学也都很感激我,因为这个病是会传染的,为了确保不会有其他的人被我传染,他们也都获得了两个礼拜假期。
四年之后,我因为脑脊膜炎而再次病危,这次我真的以为自己会死去。只记得自己当时头痛欲裂、两眼漆黑,并且不停地呕吐,我根本就抬不起头来,只觉得眼前有明亮的光点在移动。我再次被紧急地送到了医院,当妈妈和爸爸带着一只精美的手表来看望我时,我对于死亡的恐惧简直达到了顶点,因为我总是说希望生日或圣诞的时候可以得到一只手表或是一辆脚踏车作为礼物,但他们总是说我太小而且很顽皮,如果骑脚踏车会很容易跌倒受伤,也很容易把手表弄丢或是摔坏。所以当他们带着手表出现在我面前时,我心里在想这也许是他们在满足我最后的愿望,而我也应该离死期不远了。于是我开始失声痛哭起来,但并没有告诉他们我为什么哭。
这次我的病真的很重,而这次哭泣则让我脑子里炎的组织受到了更多的刺激。我的心开始变得更加沉重,好在不久之后一位年轻英俊的医师来到了我的床边,他坐下来,握住了我的手,对我说:“我是新到这里的医生,虽然才刚刚开始医生的工作,但我想证明自己的能力。我是真心希望能够使你的病好转,但光凭我自己是做不到的,所以我需要你的配合,我相信,有了我们俩的努力,你一定会好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