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6章 到底是谁的错
第406章到底是谁的错
王琳站在皇宫门口,随着他的呼吸,他的脸部一鼓一鼓的。
王琳并不像他外表展露出的那么严肃,他其实是一个很爱玩的人,性格开朗活泼。
只是先前遭遇了一场巨大的惨败,才变得有些沉默,如今,却又开始回到过去的模样了。
左右的军士看着王琳这模样,也是哭笑不得。
“将军,皇宫当前,不可如此失礼啊。”
王老头长得文质彬彬的,怎么看都像是个风流文士,他很喜欢留头发,长长的头发若是放下来能垂到地面上,长得一副名士模样,出身也不低,可偏偏喜欢跟着底层人转悠。
自幼就跟那些老卒们混在一起玩耍,轻视钱财,重视义气,从不仗势欺人,跟谁都能玩到一起去,跟校场内的老卒们称兄道弟,跟外头的黔首们作赌戏,又跑去乡跟野人们谈地。
故而,南边就出现了一个强大的诸侯,士卒们对他忠心耿耿,愿意为他死战,而百姓们纷纷归顺投奔,愿意成为他帐下兵治下民。
不过,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尽管到了如今的年纪,王琳的名声依旧很不错,当初那些跟随他被烧伤许多的士卒们,甚至都不责怪他,而受过他恩惠的百姓们,至今也都记着他的好。
王琳叹息了一声,又揪起自己的胡须来。
“这可怎么办呢。”
王琳有些担忧。
在刘桃子出征之后,王琳紧随其后,从光州出兵,一路势如破竹。
在打到高平之后,从南边过来的许多心腹都劝说他适可而止。
他们觉得达到高平,立下大功,就差不多了。
别再想着继续进攻了,若是继续进攻,一来需要在各地征召士卒,二来由您控制的地区会变得太大,三来则是功劳也有些压不住。
加上您老这特殊的身份,最好还是就先到这里吧。
当然,王琳没忍住。
他看着那些州郡无能的将军们,实在是不愿意错过这么好的进攻机会,他直接分兵多路进攻,从光州一路推到了洛州,这河水以南的许多州郡,都落在了他的手里,至少目前是这样的。
“若是陛下觉得我被军功遮了眼,私自招兵买马,攻城略地,我该如何跟他解释呢?”
左右的军官都有些绷不住了,当初我们都劝你多少次了,怎么现在才知道要担心??
那将领不好气的说道:“将军只管如实告知陛下,就说您确实是被军功遮了眼”
王琳跟士卒们的关系很亲近,在当诸侯的时候,他就能记下自己麾下士卒们的姓名,见到谁都能说出对方的名字,亲切的交谈。
跟麾下的老将们更是如同好友,彼此信任。
王琳被他们怼了一句,也不生气,只是笑了起来。
“这也是我的老毛病了,一看到优势就坐不住,陛下肯定是信任我的,只担心祖珽啊。”
他还是大步走向了皇宫。
皇宫的士卒早知道他要来,有人将他一路带到了这临时行宫南面的一处别殿里。
刘桃子跟祖珽正坐在这里,两人面前还放着一张舆图,不知在谈论着什么。
看到王琳到来,刘桃子的眼神柔和了些。
“拜见陛下!!”
“王公何必多礼,且起身,过来吧。”
刘桃子颇为随意,王琳快步走到了他的身边,感受到祖珽那锥子般的目光,王琳收起气势,又小心翼翼的坐了下来。
“王公收复了十余个州,数十个郡,立下了大功。”
祖珽在一旁插嘴道:“是啊,从光州起沿路诸州郡,都是由王公派人来占据,这光州军一面靠海,一面靠金墉城,如今终于算是天下第一大州了。”
王琳急忙起身,“陛下,我并非是贪图军功,只是当时各地的局势杂乱,独孤永业所安排的人狗急跳墙,开始在地方上疯狂的掠夺,杀人无数,这些都是陛下往后的基业,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进行破坏,这才没来得及上奏,就在地方上招募了些兵员,而后去攻打各地,制止了那些人的破坏,臣并非是”
“我知道。”
“哪有造反的人带着数百人过来拜见君主的。”
刘桃子安抚道。
祖珽也赶忙说道:“我可没说王公要造反,我也不知道王公为什么这么急着要解释.”
“好了!”
刘桃子打断了祖珽,他目光幽幽,平静的说道:“周人的教训就在眼前,岂能不借鉴?”
“周国强盛,占据天下六成,名将谋臣无数。”
“可是,就因为皇帝不信任将军,将军不信任皇帝,连连兵败。”
“若是宇文邕相信达奚武,达奚武也相信宇文邕,姚雄还能活着到达长安吗?”
“祖公,这样的话,往后勿要再提。”
祖珽一脸肃然,起身称是。
王琳也急忙低头,“陛下,往后定然不会如此。”
“无碍。”
刘桃子大手一挥,“独孤永业所安排的这些刺史太守们,我心里很清楚他们是什么样的人,早些将他们解决掉,是对的。”
“这一路走来,我看到许多村庄都成了废墟,城内更是堆满了灾民,附近的几个山口,盗贼遍地,很多野兽都敢下山在道路上觅食了。”
“他们死的越早,百姓死的就越少。”
“且不说这件事了,方才我们正在商谈两淮之事。”
“寇流在收复豫州之后,在永州遭遇了陈国淳于量的军队,无法再向前。”
“陈人正沿着扬州往东西两方修建堡垒,挖掘沟壑,想要以此为分界,保住两淮之地。”
“王公有什么想法?”
王琳低头看向了一旁的舆图,果然,那是一张关于两淮以及周围诸多地区的舆图,舆图画的有些粗糙,不算太精致。
王琳就令人拿来笔,在上头修改了一些,增设了一些。
做好了才放下笔。
“陛下,两淮之事急不得。”
“当下我们得到的土地太多太多,若是一口气要将两淮也拿下来”
王琳略微皱起眉头,“只怕河北是养不起那么多地方了。”
“独孤永业将河南折腾成如今的样子,臣从光州一路飞奔,沿路的场景,可谓是触目惊心我将事情告知了光州刺史陆杳。”
王琳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书信,递给了刘桃子。
“这是陆公的回信,他在书信上说,就是以光州的富裕,想要救济这些百姓们都不容易,得向庙堂求援。”
“陛下,如今这河南数十个州落在我们手里,这不能给我们带来任何的好处,反而会造成极大的缺口,从粮食上,从物资上,甚至是兵力上,光是驻守这些地区,就需要多少军队?”
“河北刚刚有起色”
祖珽早就知道这些事了他甚至都知道这是杨素的毒计,目的就是压制汉国的发展速度。
汉国光靠着河北的粮食,就能同时发四州大军。
而现在,多出了这么多要吃饭的嘴,只怕再也无法轻易出兵了。
祖珽听着王琳侃侃而谈,眼里的怒火却越来越旺。
他光是想起赈灾,春种以及今年过冬的事情,便觉得头疼不已。
官员委任和军队驻守更是一个大问题。
本来按着自己的计划,步步推进,什么事都没有,都怪那个杨素,一下将所有的计划全部打乱
若是让我抓住那厮,非将这小人千刀万剐!!!
长安。“这不能给刘桃子带来任何的好处,反而会造成极大的缺口,从粮食上,从物资上,兵力上,各方面都会成为拖累,至少三四年,他是无法出兵了,当初他治理河北,就用了足足五年的时日,如今想要治理河南,就是有了先前的经验,又能如何呢?耕地不是春天种,秋天就能收获的,开垦一片耕地,最少也要三年的时间。”
杨素此刻正坐在宇文邕的面前,侃侃而谈。
他所说的话,竟然跟王琳所说的差不多一样。
在独孤永业被追上来之后,杨素不愿意跟着他们去送死,就混在了家眷之中,逃离了战场,任由后方的独孤永业跟刘桃子死战。
在双方打的头破血流的时候,杨素又丢下了那些家眷,骑着马逃回了周地。
到达自家的第一件事,就是上书将洛州的事情告知皇帝,而后换了马,飞速冲向长安。
杨素这几乎是日夜赶路,途中换了好几匹快马,又解决掉了好几支沿路的盗贼,单枪匹马的回到了长安。
然后,他就被抓了起来。
因为杨素拿不出过所。
好在,宇文邕得知他回来,即刻下令将他带过来。
此刻的杨素,变得格外消瘦,浑身上下都没有半点肉了,这让他显得更高,可那凹陷进去的脸也让他显得更加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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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是认真的为宇文邕分析起了当下的局势。
“刘桃子不会夺取河东,也不会出兵长安,他会想办法尽快结束北面的战事,而后治理其内部。”
“延州对他来说没那么重要,他们所重视的是夏州,我们可以趁机夺回延州,但是夏州只怕是拿不到手。”
“如果我们在北面逼迫太紧,可能刘桃子就会从洛州发动攻势,来减少高长恭的压力,到那个时候,我们就是劣势了。”
“因此,我们也得想办法结束战事,齐国公太过急躁,一心要夺回夏州,我觉得他做不到,可能还会将局势变得更加危急。”
宇文邕只是冷冷的看着杨素。
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宇文邕还能忍着性格听他分析,而不是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这已经能证明宇文邕的肚量确实不错了。
“杨君千里迢迢的跑过来,就是为了给朕说这些?”
“不只是这些。”
杨素听出了皇帝的不悦,他赶忙清了清嗓子,大声说道:“陛下,北面已经不能再与刘桃子争雄了。”
“往后,我们得改变战略,从南用兵。”
“南?”
“刘桃子在北面的将军们悍勇,府兵操练成型,难以战胜。”
“而陈国当下占据两淮,对刘桃子格外忌惮,河南又是刘桃子的新地,兵员不足,往后安排州将,只怕也不是什么太难对付的人,刘桃子的大将已经开始不足了。”
杨素先说了下未来,而后急忙改口。
“不过,那都是往后的事情了,当下最重要的事情有两个,第一个是迁都。”
“敌人占据夏州,部分的延州,那长安就在敌人的兵锋之下,敌人又多骑兵,长安已经不能继续当作国都了。”
“第二个就是国内的诸多革新之策,此一战,暴露了国内的许多问题。”
杨素的话还不曾说完,宇文邕却忍不住了,直接打断了他。
“够了!”
宇文邕死死盯着他,眼中满是恼怒,“出了这么多的事,你还是没有长进吗?”
“还说什么自己不愁富贵,就怕富贵太多不肯放过自己。”
“你有什么资格称富贵?!”
宇文邕站起身来,愤怒的训斥道:“我看你勇猛,有胆魄,敢做事,这才让你作为使者前往洛州,可你所出的计策,却都被敌人所破,导致了如今的下场!”
“你总是轻视他人,只相信自己的主张,丝毫不在意别人的看法。”
“吃了这么大的亏你一点也不愧疚,竟还有脸说什么要革新陋政?!”
杨素平静的看着皇帝,眼里没有多少惧怕。
他开口说道:“臣确实犯了错,第一是没想到刘桃子蛊惑百姓的能力这么强,第二是没料到郑国公能看着敌人从他眼皮下过去。”
“可若是没有我,刘桃子此刻的主力就不是在金墉城了,而是在长安了。”
“况且,没有我,南边的独孤永业也早就被段韶所杀,段韶对大周向来痛恨,其程度甚至超出了刘桃子,若得知刘桃子出兵长安,他是会出兵攻打河北,还是会来趁机来跟刘桃子分食大周呢?!”
“就算段韶会去跟刘桃子作战,他只懂得用兵,却不知政务,定然不是刘桃子的对手,而他也不会像独孤永业那般强征大军,数发徭役,等段韶被杀,河南地保存完整,皆落于刘桃子的手里,刘桃子坐拥河北河南,兵精粮足,天下何人能与他争锋?!”
杨素的声音洪亮,对着皇帝就是一顿说。
周围的内官们都惊呆了。
杨素根本不害怕,他大声的说道:“当初我劝谏陛下用兵的时候,明确的告知了陛下,可让齐国公来担任统帅,让郧国公辅佐他,两人一同出兵,以大的兵力讨伐高长恭,必定能有所斩获!”
“可陛下是怎么做的呢?”
“陛下一口气派遣了五个国公,十几个将军,他们彼此争锋,谁也不愿意低头。”
“就是我这样庸碌的人,也知道诸将不合是作战的大忌,陛下却执意这么做,根本不听从我的建议。”
“就因为诸将不合,面对高长恭不能有所突破,才导致了后续的事情,这难道能说是臣的过错吗?”
宇文邕只觉得眼前一黑,额头不断的跳起,他的手都颤抖了起来。
他拿起了面前的文书,朝着杨素就丢了出去。
那文书正中杨素的头杨素还来不及反应,左右的侍卫冲上来,直接将他给按在了地上。
他那几句话实在是太夸张了!
都几乎是指着宇文邕来指责,将战事失利的原因都归到了皇帝的头上。
这不是找死吗??
杨素依旧是不怕,嘴里还在说,武士们气的直接堵住了他的嘴,杨素这才没有说话。
杨素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先前宇文邕表示不许他再上书,他却连着三次上书,宇文邕大怒,要杀掉他,他就敢当着众人的面,高呼:“侍奉你这样无道的昏君,死是应该的!”
后来宇文邕劝说他要勤苦用功,夺取富贵,他又牛气冲天的对皇帝说:“我不怕找不到富贵,就怕富贵都来逼我催我。”
而现在这是第三次了。
宇文邕指着这佞臣,大叫道:“来人啊,将这狗贼给我押出皇宫,用刀柄打杀了他!!”
“陛下!!”
高颎急匆匆的冲了进来,喘着大气,一路跑到了皇帝的身边,看着被堵住嘴巴,发出呜咽声的杨素,高颎更是无奈。
“陛下,杨素性格耿直,年少而不知礼,请看在他父亲为国事而死的份上,就饶恕了他的死罪吧.”
宇文邕深吸了一口气,强行按下了那冲天的怒火。
“杖五十!再免其官爵,给他换上士卒的衣裳,送到齐国公那边为步卒!!没有朕的诏令,不许提拔!”
高颎松了一口气,却不敢让人将杨素嘴里的布给拿出来,就这么带着他离开了此处。
宇文邕留在原地,心里还是很生气。
这厮居然敢说这些都是我的过错??
宇文邕坐在案前,思索了许久,脸上的怒火却越来越少。
好像也没有说错。
当初他确实是提议让宇文宪一个人去的。
是自己,觉得宇文宪不是高长恭的对手,就派了那么多的人,想要通过人数来堆死高长恭
“来人啊!”
“恢复杨素行军府长史之职,领其父麾下老卒,前往齐国公麾下与敌人作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