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五210公分的信念(2)
的骗局。他甚至经常听说有些孩子三十几岁就退休了。而且诺姆根本无法将他的生产成本降到最低。牛奶价格一上涨,那些大奶牛场就扩大供应,接着价格就下来了,但所有的成本仍在继续疯涨—土地税啊、保险啊、农具啊—就没有哪样东西是不贵的。单说前两年,养殖费用就几乎翻了一番,可是几十年来牛奶的价格也没怎么涨过—事实上还不如一九八四年的高呢,那个时候山谷里过半的奶牛场都争先恐后地出让给政府了。诺姆后悔了,当初他就应该那么做的。现在看看,那样做还是最明智的。他本来应该以每一百公斤三十一美元的价格把牲口卖给政府,然后把所有的地都用来种覆盆子1,再雇几个非法劳力,冬天还可以歇着—当然,干这些事也得他能放下道德感和爱国心才行。但是真正让诺姆生气的还不是有人把奶牛场变成浆果地,而是有人居然把它们变成富人的私人住所和玩具厂。最可恨的是,这些富人还任由牛棚和青贮塔暴露在那儿,刺激着他身为美国人所拥有的一种莫名的怀旧结,虽然他与这些富人毫不相干。现在,几乎有半数的青贮塔都是半土不洋的,和那些远离公路的小镇上的街边门面一样—要知道这些小镇到现在还是靠着吸吮老西部的奶嘴过日子。2看来要不了多久,山谷里就只剩下那些大型奶牛场了,硕果仅存的几家小型家庭奶牛场也都是一派荒废,孤单地躺在那里供游客取乐:看!那个是诺姆·范德库尔的农场!他还在用他那有毛病的膝盖,跪着给牛挤奶呢!
诺姆听到闹钟在滴答作响,但是奶牛场的活儿是一天干两次,天天都很忙碌,除非你死了,或者把它给卖了,那样你就没时间去想这些问题了。如果你太愚蠢,拒绝了政府的一次性买断,而同时又想造一艘九米高,还可以在海洋里航行的双头小帆船的话,那就……
他一边沿着农场的西边溜达,一边试图在脑海中想象,儿子是如何
1覆盆子,又名悬钩子、覆盆莓、树莓等。可入药,有多种药物价值。
2意思是它们仍旧依赖当地的资源过活。
把那些外国人追赶到克劳福德地外三十二公里处的。他想得如此专注,甚至连急需修补的栅栏也没有注意到。可无论他怎么努力,都徒劳无功。难道人的想象力会随着年龄的增加而退化?会不会到最后他必须得亲眼目睹一件事,才能知道生了什么呢?诺姆蹲了下来,尽量蹲得更低一些—当然,前提是不能弄疼了膝盖—这样他才可以从不同的角度去检查自家的这块地。其实,诺姆不过是想和别人一样捡到一包现金而已,只是他心里不愿意承认罢了。
六万八千美元啊!怎么会有人把那么一大笔钱留下、弄丢或者放错地方呢?
就连未组装的桅杆都要六千块。三吨铅也得花上一大笔钱—即便熔化铅的工作由自己来做,可谁有时间去弄这些呢?帆布要一万块。引擎至少也得八千—哪怕他愿意退而求其次选择两缸的雅马哈动机,而非心仪已久的四缸沃尔沃。
光做这艘船就夺去他十一年的时间。十一年啊!为什么他在这个永无尽头的工程上浪费了大把的时间,也没有人提醒他呢?还差三万五—啊,不对,应该还差四万块。因为没有钱,所以船舱里面非常简陋。简奈特会觉得不舒服吗?他四下环顾黑糊糊的农场,他能怪华盛顿经济互助委员会不贷款给他吗?谁会把钱压在这样一个弹丸之地的农场上呢?他的目光落在车库上。这是为了祭奠他的自我?放屁。代表自己的无能?这还是有可能的。证明他的疯狂?绝对没错。
诺姆又点上一支温斯顿牌香烟,转身步回牛棚,烟抽得太快,手差点被烟头烫到。他知道他应该给布兰登讲讲卢梭教授的那番演讲,可是他还没有开口,就已经能想象布兰登满脸困惑的表了。让他去做巡警的确是诺姆的主意,布兰登也应该出去学习如何与人交际,如何在农场之外的地方自己讨生活了—即使他现在还住在自家的地下室里。虽说他现在给的房租也能贴补家用,可是帕特拉警长的话让他相信通过巡逻,能激布兰登的潜能。警长说,这个孩子才二十来岁,目前还在追寻那些其他人都无法理解的东西,这和诺姆以前听到过的所有结论一样准确。不过,他还是没有想到布兰登居然可以这么容易就被人看穿。而他心里也再次怀疑这样走后门到底为了谁,布兰登还是他自己?难道他做的所有这些事,最终都只是为了那艘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