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神的福泽
溯光没有回头，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那件衣袍上，指间缱绻的抚摸着纹理，神情愈发的淡然，而那力量也愈发强烈。
“你我，皆是罪魁祸首……”顾长念的心肺被压得死死的，光是站着已然很吃力，吐出的每一个字更是显得极为艰难。
“你没资格与本尊相提并论。”溯光依旧没有回头，只轻声道：“本尊可以找到她。”
顾长念闻言，神情似哭似笑的落下泪来：“你很清楚，她不会再回来了，你永远失去她了。”他，亦是……
话音落下，却邪剑在眨眼之间断成好几节，顾长念的喉咙也好似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整个人都悬在了半空中。
溯光缓缓回身，眼瞳毫无聚焦的平视前方，幽幽地说：“差点忘了，我答应过她，要取你性命，若她回来见你未死，只怕又要闹。”
顾长念能感觉到那力量在不断的收紧，本就难以呼吸的喉咙，眼下更是吸不进一口气，但他没有挣扎，反而是闭上了眼，隐隐有寻求解脱之感。
鹤卿代替师父后说的第一句话犹在耳边，每每想起，他都生不如死——
（我若说，方才发生的一切，是个误会，你们信是不信？）
那时，若他信了，没有刺出那一剑，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一步错，步步错……
她说她不后悔，但他，却悔之晚矣……
顾长念的意识越来越模糊，身体也越来越轻，可突然，溯光又将他松开随意的扔在了地上。
溯光居高临下的睨视着本能攫取空气的顾长念，狭长的眼眸涣散而空洞，浅浅勾唇：“你可是想去找她？本尊岂会让你如意。”
“呃啊——！”
顾长念的四肢被扭曲着绞断，在地上痛苦抽搐，而溯光血红的眼瞳中被麻木浸染，似是在垂眸看一个没有生命的物体。
他唇边的笑意渐深，面容透着与生俱来的慈悲，温声道：“我会找到她。而你，将会与她永世不复相见，这是本尊，赐予你的福泽。”
※
封印外的所有人都仰望着那已坍塌大半的高山，感受到从山体内传来的窒息之感，魔修们满心希冀狂喜不已，仙门则是如临大敌犹如生死一线。
可没过多久，这紧实的压迫感忽然一松，再无一人能感知到那陌生而又强大的力量。
师天笑面色大变，他本就身负重伤，提着这一口气，就等着魔神出现将仙门中人尽数剿灭，可他等到了什么？
魔神，再次消失了……
“吾神……吾神！！”
同样受伤不轻的云天将挣扎起身的师天笑踢翻在地，一脚踩在他的背上强打精神嘲讽道：“看来你的神跑了啊！”
但云天还没得意多久，天空中陡然落下一个黑色的罩子，如同之前的弑神阵，且更加势不可挡，将整个北境全都关在了当中，遮天蔽日，一点光亮都透不进去。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火诀逐个亮起，不分仙门魔修，映照出的均是一张张惊疑不定的脸。
云天收起了刚才讥讽师天笑的心思，也顾不上再与魔修缠斗，一边戒备着四周，一边默默地与仙门的人站在了一起。
再看那些口口声声恭迎魔神的魔修，竟也是不约而同的做了相同的事，暂且放下争端，暗自与自己人碰头聚集——
若是那魔神真如典籍中记载的，反复无常诡谲多变，他若真要杀人取乐，除非降下天罚，否则仙魔两道加起来都不会是魔神的对手，遑论此时仙魔两道都损兵折将，元气大伤……
对仙门来说，魔神现世后带来的唯一好处，大约便只有将压在弑神阵阵眼上的四位灵山掌门解放了出来。
此处范围有限，玄清子以罗盘定位，快速将所有仙门的人都汇集到了一处。
花池雨在人群中没找见顾长念，心慌不已的急问：“仙师，可有寻到长念在何处？”
玄清子重重地咳嗽了一声：“他在魔神的封印处。”
一听这话，花池雨当即变了脸色，修为几乎尽损的观月眼疾手快的将她拉住：“此时情况不明，不要轻举妄动。”
“可是师父……”
观月勉力安抚道：“他若在封印中，应当是与鹤卿在一起，不会有生命危险的。”
谁知玄清子却失望的说：“我已寻不到她的气息……”
此话一出，众人均是一愣——
这样近的距离都寻不到气息，难道是离开北境了？
她分明与那少君来了北境，不止没有为仙门出手相助，在魔神现世后竟然直接置所有仙门于不顾，就这样走了？
如此无情无义，哪怕是这一年对鹤卿改观不少的天玄山弟子都难忍心中愤懑。
在见识过灵山几位掌门以身借法，以命布阵的决心后，再无人质疑灵山乃仙门先驱，均默认玄清子为首。
玄清子花了不短的时间才点清楚各个方位，先是安排杜若等人去接顾长念，又测试阵法无数，最后莫可奈何的道：“这黑色的罩子，并非结界或阵法，无阵眼可破。”
云天不耐烦的啐出一口血沫：“这魔神到底想作甚？”
玄清子摇了摇头：“现在最紧要的，是要看看这罩子是否会将内外功法隔绝，外间可还有仙门弟子在？”
众人面面相觑——
这罩子太大，来北境的所有人都被关在其中。
正当玄清子苦思要从何处尝试之际，忽然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从罩子外传来——
“各位可还安好？”
竟是亓官瑞！
内外功法可通，就还能再想办法，玄清子难掩欣喜的回道：“我等暂无大碍，只是被困于此。外间可有阵眼可循？”
“我已确认过，并无阵眼。”亓官瑞的声音听着有些虚弱。
玄清子眉心挤成了一个川字，思忖了片刻说：“二公子，我知你与鹤卿有些私交，若你能寻到她……”
一仙门高功不屑接话道：“此种仙门败类，还寻她作甚？！”
玄清子无奈的摇了摇头：“事到如今，与世间生灵万物相比，任何仇怨都应搁置一旁。二公子，你若能说服她顾全大局，或可扭转局势。”
外面的亓官瑞沉默了半晌，哑声道：“鹤卿她，已不在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