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十九章天上掉下友谊(3)
我们终于松了一口气,开始把目光投向别的地方。***我们同时现蒋苇的床对面,躺着一位秃顶的中年男人。他的左手上扎着针头,右手里捏着大哥大。他正在跟谁通话,他说我都快死了,你还不过来,我操,你过不过来?也不等对方回答,他便强行关了手机。我和毕培轻声地猜跟他通话的人是谁?我说是他老婆,毕培说是他的妇。我们争执不下,于是打赌,谁输了谁明天请蒋苇吃喝。半个小时以后,一个年轻的女人走进病房,坐到对面的床上。女子只有二十来岁,脸色白嫩,比蒋苇漂亮十倍,看上去很像是他的女儿,但从他们亲昵程度来看又不像是父女关系,而像是人关系。毕竟他们的年龄悬殊太大了,那个女子总免不了多看我们几眼,眼睛里一闪闪地,像是在勾引我们。而我们也正愿意承受这样的勾引,免得这个时刻枯燥无味。在这位女子的眼波里,我们把刚才的打赌抛到了九霄云外。
蒋苇翻了一个身,突然放了一个响亮的屁。我和毕培的脸都有些不自然,对面的女子用手掌捂住嘴巴,笑了一下。这时我想如此有气质的女子怎么也会放屁,简直是不可理解。蒋苇其实已完全失去控制,她不知道她已经放屁,更不知道我们会为她的屁浮想联翩。从她放屁的行为来看,她根本不像是一位才华横溢的人,更不像是一位唯美主义者。我和毕培相视而笑。我们的笑声未落,蒋苇又吐出了一点东西。毕培在她的脖子上又垫了一堆卫生纸。蒋苇挣扎着突然要爬起来,并且想拔掉针头。我们按住她的手,问她想干什么?她说她要上厕所。我们说用便盆行不?她说不行,我要到厕所里去,你们让我拔掉针头,快点让我拔掉针头,我受不了了。
我举着瓶子,毕培扶着她往厕所方向走。刚走几步,我们便现蒋苇根本不能行走,她已经软得像没有了骨头,两条腿像两根泡软的面条,在地上拖着,鞋子掉到了身后。毕培用他的全身力量把蒋苇提起来,让她的双脚离开地面,几乎是抱着她往厕所走。毕培像是一根木桩,而蒋苇像是稻草人,没有毕培,蒋苇就会散落在地上。
到了厕所门口,我们突然感到为难。我们不知道是进男厕所或是女厕所,按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我们应该进男厕所,但进厕所的主体却是女的。我们站在厕所门口就像迷途的羔羊站在十字路口,就像失意的人站在桥头,徘徊犹豫彷徨。我们问蒋苇到底进男厕所或是女厕所?蒋苇说以主体来选厕所吧。于是我们以蒋苇为挡箭牌冲进女厕所,一位正蹲在厕所里的护士看见我们后,大叫一声从蹲着的地方匆忙地站起来,说,你们,流氓。她在骂我们时,她的脸突然红了。她红着脸从我们的身旁冲出去,我闻到了她身上的一股芬香,一股迷人的护士们特有的味道。
蒋苇的一只手上插着针头,另一只手软弱无力形同虚设,根本无法解开她的皮带,解皮带这一艰巨的任务落到了毕培的身上。毕培用左手抱住蒋苇,他的手像一根绳索从蒋苇左胳肢窝绕到蒋苇的胸前,蒋苇的胸部被他的手紧紧缠绕。毕培就这样用左手支撑蒋苇,用右手来给蒋苇解皮带。在准备解皮带之前,毕培的手谦虚了一下。他说,还是你帮她解吧,我从来没干过这种事,我像是在耍流氓,况且我还要用右手来扶住她,她快要滑到地上去了。我说这怎么可能呢,我只不过刚认识她几个小时,我怎么能够去解她的皮带。我们争气执著犹豫着,蒋苇说你们谁解都行,我快不行了,你们快一点吧,快一点解吧,这是友谊不是流氓。在蒋苇的鼓励下,我为她解开了皮带。蒋苇蹲了下去,说你们都给我出去。毕培说你能行吗?蒋苇说能行。我说这输液瓶怎么办?蒋苇说我自己举着。她伸出手想抓瓶子,但他怎么也抓不稳。毕培说这怎么行,等会你把瓶子砸碎了怎么办?况且,我一不扶你你就会倒到地上,不信我们可以试一试。毕培松开手,蒋苇身子一晃,差点儿倒到地上。蒋苇说你们不出去,我拉不出。我说拉吧拉吧,你把我们当朋友得了,如果你把我们当朋友,就不要客气,就不要在乎,就不要拘小节。蒋苇似乎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终于拉了出来。一股臭气自下而上,冲进我们的鼻孔,我们也快呕吐了。毕培说快点,把瓶子交给我,你去冲水。我把瓶子递给毕培,毕培用膝盖顶住蒋苇的后背,腾出手来举瓶子。我则用盆不停地往便槽里冲水。蒋苇突然出了呜呜声,她像是哭了。她哭着说毕培呀东西呀,我真狼狈,斯文扫地斯文扫地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