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十八章把嘴角挂在耳边(3)

3.第十八章把嘴角挂在耳边(3)

我坐在浴池边的凳子上,杜渎看了我一眼说,把头剪了,久爷爷才像一个绅士。杜渎用沾满泡沫的手摸了一下我的光头。我的头皮顿时一阵冰凉,一团泡沫堆在我的头顶,它们一个一个的炸开,最后变成水沿着我的耳朵根往下……杜渎说久爷爷,你能不能再做一次那天的表?我对着她笑了一下。这一笑,使平静的水面波浪汹涌,杜渎从浴池里跳出来,带起一大片水。水和泡沫溅在地毯上和我的身上。杜渎带着满身的水珠跑进久玻璃的卧室,她身后的地毯上留下一道弯曲的水线。她背对着我开密码箱,无数条由水珠串成的水线,从她光洁的脊背流到丰满的臀部,最后沿着大腿、脚踝聚集到地毯上。她脚下的水渍以她的脚后跟为圆心,形成一个圆逐步向外扩展。

杜渎从皮箱里拿出一样东西,然后沿着弯曲的水线走回来,她的身后又留下了一道水线,这条水线和刚才的那条水线有重复的地方,但大部分地方不重复。由于杜渎身上的水珠滴得差不多了,所以走回来的水线只是一条淡淡的水线。在杜渎即将到达我面前时,我才看清楚她的手里拿着一台微型摄影机。她把镜头对着我,说久爷爷,你再做一次刚才的表。我动了动面部的肌肉,拼命把嘴角往耳朵方向移动。但面对镜头,我的肌肉突然死了,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我一次一次地积蓄力量,想表现一下我的笑容,但始终没有表现出来。活了100多岁,我到现在才知道,笑是那么的不容易。

杜渎的录像带空转了好长一段时间,没有等到我的笑容。她把摄影机丢在地毯上说,久爷爷,你真没用。我说笑是需要基础的。杜渎说你需要什么基础?我可以给你。我说需要好环境和好心,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笑,它必须是不自觉的,是自内心的。杜渎说久爷爷,你不用紧张,我们慢慢来。

杜渎抱着一本字典来到我的身边,问我“笑”字怎么写?我在她的手心里写了一个大大的“笑”字,她开始在字典里寻找这个字。找了一会儿,她合上字典,说字典里根本没有这个字。我告诉她这个字早在100年前,就从字典里消失了。她说能不能不读“笑”,而读“个个夭”。我笑了一下,说这不是一回事。杜渎尖叫着扔下字典,说久爷爷刚才你又笑了。你能不能再笑一下?她飞快地拿起摄影机,再次把镜头对着我。我哼了两声,还是没法笑起来。

在我睡眠的时候,杜渎把摄影机架在我卧室的一个角落。她想捕捉我梦中的笑容。但是这个夜晚我没有做梦,其实我已经几十年都做不出梦了。

第二天早晨,我刚睁开眼睛,就听到枕边传来一声温柔的问候。我的枕边一夜之间,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玩具。玩具猴向我出第一声问候,紧接着大象、小白兔、蛇、布娃娃、乌龟、麻雀一齐向我问了一声早上好!我知道这是杜渎的杰作,但是我并没有为她的这个创意笑。我掀开被子,玩具全都滚到了床下,它们出凄惨的求救声。躲在床角想给我一个意外欣喜的杜渎,听到玩具的求救声后,飞快地从床角站起来扑到床边。她捡起那些跌得七零八落的玩具,拍着它们跌痛的脑袋伤心地哭了。她说久爷爷,它们向你问好,你却把它们掀到了床下,你好狠心。你知不知道,它们和我们一样也有生命。

我说过,我已经几十年不出门了,所以并不知道人们的眼泪那么泛滥成灾。杜渎断断续续地哭着,手里抱着一大堆动物。这使我想起我年轻时代流行的一歌曲——谁的眼泪在飞?现在是杜渎的眼泪在飞。我说,好了,好了,别哭了。杜渎的鼻子一抽一抽地,勉强收住哭声。这时我才有时间现杜渎的着装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的身上裹满了衣服,纽扣直扣到脖子处。这样一着装,杜渎就变得像一个出土文物,与流行的装扮格格不入。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着装,也懒得去问她。她抽了一会儿鼻子,把玩具一一摆在沙上,然后转过身来对我说,久爷爷,我给你跳一段舞。这时我才听到卧室里一直飘荡着轻微的音乐,并且是那么的突出那么的刺耳。而在杜渎还没有说跳舞之前,我一点也听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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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知道她有多美(全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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