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一章他说:我们的关系呀,是医生与花生的关系,是护士与护膝的关系(下)(7)

7.第一章他说:我们的关系呀,是医生与花生的关系,是护士与护膝的关系(下)(7)

下一个红绿灯在一站地开外,步行几分钟也就到了。

很快,一片银灰色住宅小区,墓碑般挡住了他的去路。

小区名叫泰山花园,迎门处,立着一座“巍峨”

的“泰山”

,比普通坟包大三至五倍,冬天有冰雪包裹的时候,会再大些。

何上游熟悉这里,像熟悉自己住的长江花园。

长江花园有条“蜿蜒”

的“长江”

,其规模,比火车站男公厕的大号槽形小便池宽五至七倍,长十一至十三倍,五一到十一蓄半池死水——前两个月是清水,后三个月是黄汤。

何上游没门卡,随出入园区的人混进院内,绕过“泰山”

,直走左拐再直走再左拐,来到二十三号楼三单元门前。

有人在搬大件东西,老绿色的单元防盗门四敞大开,半截红砖卡门槛上。

不用按对讲器了。

何上游钻进楼门按开电梯,上七楼,下电梯,敲一号室门。

他担心室内电视声或音响声大,会将敲门声吸纳干净,就没用指关节叩门,而是用手掌拍门:不归,开门!

不归,我来了!

寂静无声。

电视和音响也无声无息。

屋里没人?何上游茫然。

胡不归家怎么会没人?他短信回得迟,但四个字里包括了“在家”

,也就是说,即使后边没缀“正常”

,这天的牌局改日子了,他在家的事实也改不了。

牌局“正常”

的开始时间,应该是一点,现在十一点不到。

也许胡不归回完短信,临时有事又出去了,一会儿再回来?可胡不归从来都是畏光的老鼠,憋得长痱子了都懒得出屋,现在逢上玩牌的日子,又赶上满街是雨后的积水,他怎么能不老老实实守在家里呢?何上游又把手伸向门板。

他拍响了门板,也恍然醒来。

可来不及收手了,门板出了更大的声音。

他想转身离开,或打个电话。

胡不归声音已传了出来。

上游?操,这么早,等一下。

何上游唔一声,仍然转身,往电梯口走。

电梯由一楼往七楼升时,一号室门开了。

先是胡不归探头张望。

他上身光膀子,下边穿三角裤。

走廊里除了何上游再没别人。

胡不归没理何上游,冲身后招手。

他身后,一个女人显形现身,匆匆出来,都没看何上游一眼,就自顾踩着高跟鞋零乱的节奏下了楼梯。

她舍弃了便捷的电梯。

一切生在转瞬之间。

何上游见走不掉,已飞快地把右手的书交给左手。

他准备握手。

他以为胡不归会给他和那女人作个介绍。

没这程序。

胡不归做事的程序总有悖于“正常。

他没看清那女人脸。

既是没来得及看,也是没好意思看。

他只感觉,那女人个子挺高,肩背丰腴,牛仔裤里的屁股圆大结实,下楼时,屁股那种有力的扭摆,好像不出于走路时大腿的自然带动,而是迫于两股外力协调的推拉。

他按上来的电梯到七楼了。

开门。

等片刻。

关门。

唉,太不好意思太对不住了,一进屋,何上游就连连道歉,我一猜到你屋里有人,都敲完门了;你也是的,光天化日呀!

屋里充斥着肉欲的气息,热烘烘的,酸叽叽的,能让人联想到肌肤的研磨,以及湿漉漉黏糊糊的各类汁液。

何上游走到窗口,拉开窗帘,推开窗子。

操,你也太早了。

胡不归把双腿插向一条花里胡哨的沙滩裤。

我是,早点哈……还你书嘛。

他把《狱中书简》扔沙上。

胡不归忙捡起来,左翻右翻,像质检员落实验收工序,然后拐进客厅北侧的书房。

验收合格,《狱中书简》将回到书架上它应在的位置。

胡不归对书和女人同样精心,不允许一本没被阅读的书随意放置,就像不允许身边的女人受到冷落。

何上游把头扭向窗外,使劲呼吸外面的空气。

外面,他视线前方,是对面楼的一排排阳台。

他的观察先散点浏览,但很快,他视线就被某个具体的阳台固定住了。

那里活动着一个女人。

是她吗?是刚才他没看清面容的那个女人吗?身形挺像。

她们不会是同一个人,由胡不归家到对面阳台,这么快过去必须会飞。

对面阳台上的女人穿浅绿色睡裙,略长于屁股,她眼睛嘴巴都不算小,与她粗壮的半截大腿甚是般配。

她面前晃动着张开的雨伞,伞柄吊在阳台上方的晾衣绳上,如果对伞柄忽略不计,光看那倒置的淡粉色雨伞,可以将它比喻为一蓬植株过大又正值盛期的大丽花。

女人相貌平庸,也不年轻,正用白手巾擦拭伞布,动作细致神色专注。

何上游心里热了一下,他认为她美。

很少有人对一把雨伞这么精心。

对普通事物的细致与专注,有放大美感的积极力量。

借口,这时胡不归已走出书房,也站到窗前,提前两小时为还本书?我可听文福说了,最近你总闹心。

何上游支支吾吾,指着窗外转移话题。

你那人,是这位吗?胡不归向窗外探头。

哈,真挺像。

何上游说,别打马虎眼,就是。

胡不归进厨房烧水。

行呀行呀,你说是就是。

那——何上游说,这女人可太一般了。

是吗?胡不归说,张柏芝不一般,章子怡不一般,可她们跟我没有关系,就啥都不是;再说咱自己就一般人嘛,一般对一般,挺好。

我看呀,你审美有问题。

唔?哈,美是主观的,每个人对美的理解允许不同;相对于美我更看重真,看重独特。

狡辩!

何上游看一眼对面阳台。

只剩了雨伞,他认为美的那个平庸女人不在那儿了。

他略感遗憾。

任小彤说得没错。

他说什么?他说他见过你好几个女人,都一般化,他说你品位不高。

是吗?品位是脸蛋身材和职业决定的?他和我喜欢的女人打过交道?哈,他那么认为我也不反对。

我的女人不是放t台上供人看的,是我自己用的。

你真粗俗,琴心那么文雅个人,怎么给你当老婆呢。

嗨,兄弟呀,我可比你了解琴心,在床上,她最大的美德就是粗俗。

怎么,泾泾床下天使床上也天使?何上游没话了。

他本来说话就不太赶趟,对这种从裤裆里掏阴虱的话题,更接不上茬。

他坐进沙,拆开茶几上一副新扑克往外挑牌。

泾泾在床上算天使吗?他想起了她在床上喊他爸爸。

厚颜无耻!

他在心里骂了一句,不知是骂泾泾还是骂胡不归,还是骂胡不归的妻子琴心。

他与琴心只见过两回。

琴心在北京做图书生意,很少回沈阳,一般都是隔两三个月,胡不归去北京看她。

有一回,任小彤挤眉弄眼地问,不归呀,你让嫂子一个人在北京的花花世界里风流自在,不怕戴绿帽子?胡不归张嘴就来,你怕戴绿帽子?那你跟我可不一样;我一直认为,如今男人头上能弄顶绿帽子戴,比过去女人家门口树贞洁牌坊光荣多了。

胡不归的说法含义不明,但谁都知道,再说下去,他还有无数歪理邪说。

口齿伶俐的任小彤怕引火烧身,不继续挑衅。

你说,隔一会儿,何上游迟疑地问,琴心要是在你身边,你还会不会找别的女人——哦,我知道,你俩感好,般配,没矛盾。

对吗?胡不归正给何上游倒茶,听他这么斟酌字句,便坏坏地笑。

上游你一脸学术模样,我都不好意思开玩笑了。

怎么说呢,找别的女人跟自己老婆好坏没关系吧?这是需要,哦,不同的人有不同的需要。

这也不光是男人找女人的事,女人找男人同理,夫妻与男女有时两码事——别提道德那种酸词呀。

何上游心虚,心慌,他担心胡不归看穿他提前两小时赴牌局的动机。

但话说至此,等于箭上了弦,再不射就错过了时机。

我知道不归,你有不少女人,有婚外恋,哦,我不是说同时,是这么多年——我也没想打探你**,但我知道……你怎么了上游,关心起这个了。

同时也没关系,打探**我也理解。

你接着说。

胡不归笑眯眯的目光柔和又狡黠,其间不无心满意足,仿佛何上游的问题是复读机,能让他重温曾经的快乐。

他看着何上游的眼睛里没何上游,只有快乐。

我想知道,何上游说,那些和你好过的女人,肯定不都是姑娘寡妇,有的人,应该有挺好的丈夫,过挺好的日子,而且,她们也知道你有老婆,和你结不成婚,可她们,为什么,还愿意担着惊吓冒着风险,和你,搞婚外恋呢……你别笑话我问得幼稚。

真的不归,你要是个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是个滥用权力的无德官员,是个花天酒地的粗鄙商人,我都没话可说。

可我知道,你有时嘴上胡说八道,乱开玩笑,一副看破红尘的背德者嘴脸,可骨子里,我觉得,我们还是同一类人。

咱们这些人能成朋友,都大体一样,都算仁义善良吧,知书达理,懂廉耻识好赖,有些责任感是非观,尊重别人也自珍自爱。

可既然这样,你为什么,非往身上刻道德瑕疵——好我不提道德,我知道现在道德只是打人的石头。

我就想问一句,你婚外恋,是因为爱呢,还是因为**,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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