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八十歌白城子凭吊(1)
这是二十一世纪的某一天。这是在东欧平原上匈牙利的匈族人居住区某一个地方。
长期以来,他们认为自己是亚洲高原过来的牧羊人,是伟大的阿提拉所建立的国家。匈牙利民族诗人裴多菲,在他的民族史诗中,这样吟唱道:
我的光荣的祖先啊,
你们如何在那遥远的年代,
从东方,从黑海和里海,迁徙到水草丰美的多瑙河畔,
建立起我们的公国。
裴多菲所吟唱的,是人们长久以来的说法,是官方解释。但是上世纪末,一些匈牙利年轻学者对这个说法提出了质疑,他们说早在匈奴人到达多瑙河畔之前,这里已经有一个小公国存在,那是玛扎尔人建立的。
匈牙利官方采纳了这一说法,他们将解释修正了一下,这样来说:“匈牙利境内的大部分居民是匈族人,而匈族人的祖先当是来自亚洲高原的牧羊人。”
其实,玛扎尔人也是从亚洲高原过来的牧羊人,它们当是古突厥人的一支。记得,我们在这个有些冗长的故事的开始,已经为你提到玛扎尔人了。
还是回到我们的故事中吧!
就在我们说话的这个时间,一个一身时尚打扮的旅行者正从一片东欧草原穿过。她戴着一个红色的宽边太阳镜,穿着碎花布夹克衫、白色旅游鞋。我们认出了她,她的出现让人有些惊讶。
她就是那个女萨满,那个在赫连勃勃出世时站在迁徙的路边高声祈祷的人,那个站在代来城的废墟上告诉赫连勃勃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丛林法则”的人,那个后来在统万城永安台的台顶一袭黑衣、举目望天、与上苍通灵的人。我们这个故事将要拍成电影,电影中的女萨满一角,最好由斯琴高娃来扮演。
草原的路旁,一群匈族的孩子在玩一个掷羊拐的游戏。女萨满的眼睛亮了,她盯住了其中的一个羊拐。这只羊拐曾经挂在赫连勃勃的脖子上,不过它上面那个由鲜卑莫愁的丝编织成的挂链已经消失了。现在的它只是一个光秃秃的羊拐。
女萨满停住脚步,说道:“我用我手中的面包换你手中的羊拐,好吗?”
孩子瞪着眼白过多的眼睛,狐疑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将面包拿去,将羊拐放入女萨满展开的手中。
飞机在天空轰鸣着,乘客中有一个人正是我们的女萨满。女萨满张开手,我们看见了她手中的那只羊拐。
终于回到统万城了。如今这里不叫统万城,而叫红墩界镇xx村,或者按民间的说法,叫“白城子”。当年海市蜃楼般的辉煌都城,逾一千六百年的岁月侵蚀以后,洗尽铅华,已成苍茫的白色废墟,那白色废墟斑驳,苍老,无限凄凉。城的下半部分,为鄂尔多斯高原滚滚而来的黄沙所充填,那条自草原而来的弯曲河道,也只剩下细细一股水,在那深深的河床中流着。
女萨满站在西北角楼的顶端,向这片废墟望去,橘红色的夕阳,像一个大车轮子,停驻在那乔山之巅十三敖包的顶上。天空中密密麻麻的黑乌鸦,像云彩一样在城头上翻飞,出聒噪之声。飞累了,便歇息在蒸土所筑的土基上。那土基上有着马蜂窝一样的巢穴,这巢穴也许当年是架那些宫殿椽头的。椽已经没有了,腐朽了,现在只剩一个一个的窟窿。
在统万城的废墟上,在永安台前,在一棵胡杨树下,一个头上扣着白羊肚子手巾的陕北老农,正就着那白色的台阶,在磨手中的镰刀。那人的背影酷似我们的主人公赫连勃勃。
女萨满走上前去,说道:“你好,我认出了你!你是王!难道,你也会像现代人一样玩‘穿越’吗?”
老农抬起头来,回答说:“你认错人了,远方而来的旅行者。我谁也不是,我只是我——这周围村子里的一个农夫。”
女萨满将羊拐展开:“那么,这个物什,你认识它吗?”
那农夫的眼睛里闪了一下火花,但立即又熄灭了:“对不起,我不认识它!那不是我的东西!前面有个旅游点,那里有许多摆小摊的人。小摊上,有很多这种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