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一歌你看那高贵的马(2)
好啊,挖蹦子!那是一种怎样的景象呀,那是一生都匍匐在大地上,一生都与平庸的地形地貌为伍的农耕民族永远无法想象出来的腾挪之美,跨越之美,飞升之美。马的
每一根鬃毛都藏着风,世界退避三舍,在远远的地方看着它奔驰——这是果戈理在《死魂灵》中说过的话。这话当然是说得好极了。不过叙述者在这里可以比他说得更好。
那每一根鬃毛里藏着的不仅仅是风,还有那一滴滴黑色的血液。马朝天扬起的口中喷出白沫,疯一样地奔驰着,每一个毛孔都在向外迸出血珠来。出血最多的地方是两个丰腴的前膀子。血流出来了,同时流出来的好像还有汗,血和汗交织在一起,湿漉漉的。前膀子上的毛,拧成一团一团。骑手在奔驰中,伸手一摸,一巴掌通红的血。
当你走近一匹马,走入一匹马的感空间以后,你会觉,马其实和人一样,也有笨马、聪明的马以及智商极高的马之分。马的智慧,也是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增长的。一匹老马,已经老得没有一点儿防御能力了,它静静地四腿木立在那里,但是没有一匹马敢靠近它或侵犯它。如果你细心,你会觉它的两只尖耳朵像风向标一样三百六十度旋转,屁股会悄没声息地转向侵犯者方向,一只蹄子已经轻轻翘起,那叫“弹”。
叙述者还想说,一匹走马,一匹颠马,一匹挖蹦子的马,它们的行走方式不同,但却都可以成为好马。它们的行走姿势,一半靠的是天赋,那是与生俱来的能力;一半靠的是骑手用三年的耐心所“压”出来的后天的能力。
叙述者还想说,一个人如果这一生有幸去过北方,并且有幸与一匹马为伴,那么,不管他后来到了哪里,居家何方,他的身体停止在马背上颠簸了,但他的思绪,还将一直颠簸不停。他将永生不得安宁。
——这个统万城的故事,正等待着亲爱的读者走近它。我们的主人公,那个名叫“赫连勃勃”的人,在颠簸的高车上,在迁徙的途中,早已忍耐不住,等待着呱呱降生。
出于对一个生命出生的尊重,我们的饶舌,到这里是不是该结束了,从而让《第二歌》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