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从白天到夜晚(7)
妈妈望着西天上的晚霞,那纯洁得只剩了红色的霞,映着妈妈苍白的面孔。自从殷女人出现在我们家中,妈妈度过了多少个不眠之夜恐怕只有爸爸清楚。妈妈睡下时望屋顶,行走时望地,坐在窝棚里看天。妈妈的痛苦就像一个沉重的大包袱压在她脆弱的心灵上,她怎么也卸不掉了,而她最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殷女人哪里比她好?
殷女人的确是一个很一般的女人,除了身材高大粗壮之外,她脸上的五官没给人留下任何印象。她比父亲大八岁,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清秀的父亲与这个高大粗壮的女人亲昵时的景,假如把父亲比作一根笔芯,她就像一个套子,足以将父亲整个装进去。按古老的审美说法,阴阳要协调般配,男要高女要低,阴不能克阳,方能龙在上凤在下。殷女人显然把父亲的阳气遮没了,在某种程度上是她强奸了父亲。
我爸爸在我们那座县城称得上是一个美男子,他身材不高,但体态匀称灵秀,是县业余篮球队的中锋,投球成功率百分之百。县城中央有一个简陋的灯光球场,晚上经常打比赛,我爸爸如一只小老虎生机盎然地奔跑在球场上,博得阵阵喝彩声。县城里基本没有夜生活,偶尔放一场电影,算是松驰了神经。篮球比赛自然而然成了公众关注的焦点,特别是一些闲得无事的女人们,在盎然的球场上挑选着她们的如意王子。我爸爸经常入选,他的相貌属于俊逸的类型,这样类型的男人无论政界还是演艺界都寥若星辰,政界有柬埔寨国家元诺罗墩。西哈努克亲王,演艺界有著名男高音歌唱家胡松华。我爸爸的头上虽然没有这两个人的光环,但在我们那座县城却是女人们心驰神往的明星。明星在拥有了美丽绝伦的我妈妈后,又要了殷女人。谁也无法相信这一事实,但事实却胜于雄辩地摆在了那里。
反差是不是也算一种吸引?多少年后,当我长大成人,在男人女人堆里浪迹人生,对这种可能越地确信了。
这也是妈妈坐在瓜棚里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那时的妈妈总拿殷女人的样子比自己,她觉得殷女人无论长相还是身材以及年龄都比不上她。丈夫为什么要选择一个比妻子差的女人呢?显然这个差的女人在某一方面胜过了妈妈。这使妈妈异常痛苦,她甚至颇费思量地想象殷女人哪方面比自己强。她想来想去想出了一个最俗的字“浪”,文雅一些说就是风骚。殷女人属于炽烈如火的那类女人,与妈妈的冰清玉洁相比,她会使男人浑身骚动甚至连毛孔都注满激。她躺在床上就像风卷残云,而妈妈躺在床上则如守株待兔。她能把父亲的**煽起来,妈妈却等待父亲诱她的**。在关了灯的晚上殷女人的优势越来越显得突出,而妈妈的美却被她出奇的优势遮掩了。契诃夫有句名:“不是因为美才可爱,而是因为可爱才美。”
…………
妈妈在瓜棚里坐到晚霞彻底消隐,最后一丝晚霞投射在她的头上,那头金碧辉煌就像一堆麦穗。我领着弟弟捏着几只蝴蝶跑到妈妈跟前时,她的眼睛已哭成了两只红桃。田野已经黑了,一阵可怕的安静刺激着我。我拽着妈妈回家去,妈妈只好抱起弟弟离开窝棚,步子迈得很沉很重。
5妈妈的阴谋
这个夜晚,妈妈没有回家,睡在朱娘身边。我挨着妈妈睡,听她关灯以后一声又一声的长叹。后来我睡着了,又在梦中惊醒。我听见妈妈在哭,在跟朱娘述说着她的计划。
“我想跟他离婚,我要蓉儿,把松儿留给他。自从我嫁给他就没在他身上得过什么好,刚结婚时他在日记中写找了个幼小的女人,不懂生活,后来又说我不生孩子,生下蓉儿,他又嫌我不温柔。温柔是啥?就是没脸就是浪,我一个正正派派的女人哪有闲心弄那些风月?
我于是就不好了,他就到外边找婊子了,那婊子哪里比我好呢?”
朱娘说:“男人啊,过起日子来都喜欢女人本份勤俭,到了床上就喜欢女人那块贱肉了。咳,别说是蓉儿她爸,就是我家老爷也一样的。他六房姨太,最讨他喜欢的是老三。三姨太长相不俊,可是那块贱肉好使。老爷一到她屋里就不愿出来,两人一睡就睡到日上三竿。要不是我把老爷请出来安排到其他太太的房间,老爷就被那一身贱肉粘死了。几个姨太私下跟我说,老爷跟她们在一起就像一堆没有筋骨的肉泥。我说精气神都让三姨太占去了,老爷再硬挺还能挺到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