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9章 最后一面
第419章最后一面
刘氏不想借银子,这话自然不好接,只说让她想开点,不然承宗这娃子,走得也不安稳……
大堂姐和二堂姐也在床前,一人端茶递水,一人劝着“阿娘别哭了……”
最终,大伯娘还是没能争过大伯这一家之主。
第二天上午,方家五六个男人就上了后山,一顿忙活之后,下午就抬着方承宗的棺木入了土。
也没请人,就自家这几个人。
无声无息地,就给埋了。
大伯娘哭得肝肠寸断,恨不能跳进坑里,陪着大儿子一块儿去。
可却被几个小儿子的哭声,拉了回来。
昏睡了老半天的方老婆子,一醒过来就得知了此事,悲痛无比的她,再也支撑不住,“哇”地一声,吐出来一大口鲜血。
“阿娘!”
方老大和方老三异口同声地大吼一声,跪倒在地痛哭出声。
方正田没出声,只是默默地站在一旁,神色复杂地看着这个被他恨了三十年,这会儿却已经到了强弩之末的老娘。
“承宗!我的乖孙子啊……”
“到了下面,你别走得太快,等等阿奶,我马上就来……”
还是昨儿早上吃了点东西的方老婆子,再也坚持不住,又昏死了过去。
第二天,几个衙役过来了。
在老屋询问了一番,又来方家二房询问了几句,摇了摇头,就离开了。
当天晚上,坐在床沿上洗脚的方正田,深深叹了一口气,扭头看向媳妇儿,问道:“我看阿娘也就这几天的事了,要不要让雨桐回来一趟,好歹也被她阿奶疼了一场。”
刘氏沉默了一会儿,也跟着叹了一口气,回道:“明儿吃了早饭,我就去陆家村一趟,让她大嫂帮着递个信儿……”
口信送到铺子里的时候,方雨桐几人正在吃中饭,听牛妈口信儿一说,她手里的碗“叮当”一声,落在地上,四分五裂。
还在等着阿奶带大堂哥上门的她,做梦也没想到,等来的,竟是阿奶病重的口信。
她“蹭“地一下站起身,伸出手,紧紧抓住牛妈的手臂,厉声问道:“送口信的人呢?!”
牛妈还是头一次看夫人这般失态,只感觉到手臂上一阵刺痛传来,却不敢露出半点不满,结结巴巴地回道:“还,还在外头呢。”
方雨桐一窜就冲了出去。
陆文且紧跟而上。
“老师傅,你可知道,我家阿奶现如今咋样了?”
方雨桐激动地拉住车把式的缰绳,强忍着夺眶而出的眼泪问道。
车把式摇了摇头,他啥也不知道。
“你大嫂给了我银钱,我就来了,只说让带句话过来,让你抽个时间,尽,尽快回去见你阿奶最后一面……”
陆文且一抬手,搀扶住摇摇欲坠的媳妇儿,朝牛妈吩咐道:“你快去给我们俩收拾几件衣裳!”
扶着媳妇儿站稳,想了想,又追上牛妈,悄悄叮嘱了一句,“记住,颜色不要太鲜亮的。”
“是!”
主子爷发了话,牛妈丝毫不敢磨蹭。
见牛妈回了铺子,陆文且又朝车把式道:“你先别走,我们一会儿坐你的马车回去。”
“好嘞!”
车把式痛快地应道。
原本还以为还要等等客的,不想这么快就接到一单生意。
看了下神情依然还呆愣着的媳妇儿,陆文且又回了铺子,把柜子里的银钱全收了起来,只留了百十个铜板找零用。
取出明儿早上要进货的一两银子给了牛妈,“这几天你自己去进货,银钱小心着保管,若是你老老实实的,等我们回来,自是少不了你的好处,但要是敢打啥歪主意,想来你也该知道本爷脾气……”
牛妈诧异地抬起头,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眸子,又飞快地低下头去,握紧手里的银子,战战兢兢地说道:“主子爷放心,我一定老老实实地把铺子看好。”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也看出来了,主子爷两口子都不是磋磨下人的主子,但也不是啥良善的主儿。
说实话,能碰上这么一对儿主子,她定是上辈子烧了高香。
宽敞明亮的房间给她住着,吃食上也从没委屈过她,打骂更是从来没有过。
除了主子爷朝她瞪过几次眼外,再没别的了。
原先村里的村长媳妇儿,都要穿着补丁衣裳下地干活,时不时地,还得挨自家男人几个耳刮子呢。
她可不傻,如今过的日子,比人家村长媳妇儿不知好出了多少。
这样的日子,她珍惜都还来不及,咋可能还作妖?
是嫌日子太好过了?
还是嫌命太长了?
“嗯,去忙吧。”
陆文且挥了挥手,打发了她。
进了房间,数出十两银子,带在了身上。
石子村也不知发生了啥事儿,有钱能使鬼推磨,多带些总是好的,反正也没人敢抢他头上来。
“最后一面”那四个字太过沉重,把方雨桐砸得整个人都是懵的。
脑子里闪过的,全是和阿奶在一起时的点点滴滴……
虽说一开始,她是抱着利用的心态来讨好阿奶的。
但经过这许多事,阿奶帮了她一次又一次,银钱也是给她塞了一次又一次,她这颗自私冷漠的心,早就对阿奶敞开了一扇门。
她对阿奶的信任程度,只怕在整个娘家,也没一个人能比得上。
就算大哥,都比不过。
毕竟阿奶的亲人只这么些,除了大堂哥,她最疼爱的就是自己。
但大哥却不一样,往后他会娶媳妇儿,会有自己的娃子,将来还会有孙子,她作为妹妹,只会不断地往后排……
可是,为啥这么快,就说见最后一面?
那可是对她最好的阿奶……
祖孙俩在神医家,说要活两百年的事儿,仿佛还在昨天。
直到被陆文且推上了马车,方雨桐才醒过神来。
她下意识地,就伸手摸向脖子上挂着的玉葫芦。
阿奶着实运气不好,因着这几天夜里噩梦不断,今儿早上起来,她觉得精神恍惚,一仰脖子,就把玉露清空了。
陆文且轻拍着她的后背,低声安抚道:“没事儿的,阿奶她身子骨一向硬朗,定是那起子土郎中说这么严重,吓着人玩儿呢……”
“我身上带足了银子,咱们直接从镇上把常大夫带上,有他在,定能把阿奶救回来……”
“要是他还不行,我们就去找神医,反正你也知道路……”
事儿就有那么不凑巧,赶到镇上的时候,常大夫却不在医馆,说是出门看诊去了。
刚走了没多久,要等他回来,只怕还得要一会儿。
心急如焚的方雨桐等不及,跟自家男人商量道:“我先回石子村,你就在这儿等着,常大夫一回来,你便带他来……”
陆文且放心不下媳妇儿,“他才刚走没多久,马车跑得快,我先把你送回去,等会儿再返回来,也还来得及。”
方雨桐想想也是,两人又钻进了马车,朝石子村赶去。
赶到方家时,已经到了半下午。
一下马车,方雨桐就朝阿奶房里冲……
“阿奶!”
方老婆子还在昏睡着。
方雨桐看着床上的人儿,一颗心酸胀无比。
之前的阿奶,虽不能说是珠圆玉润,但在城里养了近两个月,心情放松不说,吃得都是好饭好菜,脸上好歹也养出了好些肉。
可如今呢?
不过才短短三四天没见,她的脸,就只剩下一层皮,紧紧地贴在颧骨上。
瘦弱的身躯,就这么静静地躺在沉重厚实的被子下面,呼吸都微不可见。
显得她那么弱小,那么可怜……
方雨桐将手伸进被窝,轻轻握住阿奶的手……
身上明明盖着这么厚的被子,她的手,却依旧冷的冰凉刺骨。
“阿奶?我是雨桐,您醒醒……”
她手上加了些力度,轻声呼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