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饥饿百年(13)
这一吼,把另一张床上的何大何二同时惊醒,两兄弟哇哇大哭。***
许莲要下床去安抚,何地拦住她,亲自下去了。他安抚儿子的时间,不会很多了。
何地回来后,许莲帮他脱去了裤子,又将热热的**顶过去,把丈夫往自己身上搂。何地的家伙挺挺的,身体却纹丝不动。许莲自个儿翻到丈夫身上,被何地一手扯头,一手扳腿,拉了下来。许莲泪流满面,“我们不是白天说好的吗?”何地硬着心肠,不理睬她。
他知道狂犬病是一种急性传染病,稍不留心,就会害了妻子和孩子。
当天晚上,许莲几次偷偷地要去吮丈夫的伤处,都被何地及时现。他脸青面黑地对妻子说:“如果你也跟我一起死了,娃儿还有活路吗?”许莲流泪说:“把毒吸出来,你就会好的。”
将死的躯壳和对妻子无限膨胀的爱,使何地的身心如五马分尸。他多么希望融化在妻子的怀抱里,可表现出的却是怒气冲冲的咒骂:“傻婆娘,毒早已浸到血液里了,吸得出来吗?”
许莲嗬嗬地哭着,低低地叫着:“我的男人……我的男人哪……”
何地闭着眼睛,妻子的呼唤让他肝肠寸断,但他能回报妻子的,就是提防她身体的靠近……
第二天一早,何地和许莲同时起了床。两个人似乎已经说不上悲伤,只是心里空空的,空得人也要飘起来,但在乡民面前,他们像什么事也没生,何地扛着锄头上坡去了,许莲在后面收拾两个孩子。那些确信何地鬼魂附体正打算看一看热闹的人,见他好好的,颇为失望。何华强倚在门后,望见何地走上坡地,还义愤填膺地咕咙了一句什么。
何地一上屋后的大田埂,早起的锦鸡便扑扇着带露的翅膀,嘎嘎欢叫,从这丛树林飞到那丛树林,长长的彩色尾翼,从何地的头顶拂过。锦鸡一飞,各种小鸟也起床了,叽叽喳喳地呼朋引伴。一山鹅黄的树叶,经过夜晚的清洗,晶亮得扎眼。那些熟悉的石头,白得镜子似的。散着春天香味的泥土,像是盛不下心中的喜悦,纷纷舒张开来。就连平时被何地讥笑过的别人的油菜,也友好地向他点头致意……何地扭头看了看白岩坡。那是太阳升起的地方。此时,一环淡红的光晕,泼洒似的扩展着。这一切,都要与他永别了。
他想流几滴泪,可他的体内已没有泪。他的体内燃着一团火,把什么都烧干了。他的心虚虚地悬着,神经却异常活跃,心绪飘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最后,当他想到生母,想到哥哥,想到美丽的妻子和两个可爱的儿子时,泪水才汹涌而出。
身后响起了脚步声。许莲拖着两个孩子赶来了。
何地连忙擦了泪,做出没事人的样子,东张西望。
他的每一个细微动作,都被许莲看在眼里。从丈夫的态度来看,这一切都是不可改变的了。
几天之后,何地开始流涎水。与此同时,他感到恶心,呼吸十分困难。许莲给他端水喝,他眼睛突然直,怪叫一声,一掌将水瓢打出老远。疯狗怕水,中了疯狗毒素的人也怕水。
此前,许莲与何地都暗存幻想,现在,所有的幻想都破灭了。
当夜,不管许莲怎样哀求,何地都拒绝许莲跟他同床。许莲说:“给我一次吧。”泪如雨下。何地朝他怒吼,害怕嘴角的涎水喷到妻子身上,就把脸朝着别处,乱叫乱嚷,像他是在对另一个人说话……
何地几天没出门了,因肌肉极度的痉挛痛得喊爹叫娘。
这时候,坡上人才知道何地得了狂犬病。
何家坡炸开了锅,何华强把三个根本听不懂话的儿子弄到近前,冷冷地说:“只有田土才是命根根,何家坡才是你们的祖先人!不老老实实伺候土巴,想精想怪(指的是何地曾强烈要求上学的事),就要遭报应!记住了吗?”他的最后一句是吼出来的,大儿子何中财与幺儿子何莽子吓得哭,唯次子何中宝不哭,还使劲地点头。
何家坡大部分人都认为何地是遭了报应,理由虽然都与他念书有关,却与何华强的有所区别:何地念书时要人用滑杆抬的事传开后,坡上人就说:“那家伙小小年纪就做缺德事,今后要遭报应的。”这话果然应验了。连他三老爷何兴孝也这样说。何地结婚半年后,何兴孝就对何地心生怨恨,因为何地不像刚结婚时那样天天请他和严氏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