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饥饿百年(20)
他要去找回儿子。***他到东巴场口,找了无数家茶馆,未果,又去了一个暗娼家里,终于在暗娼的被窝里揪出了他的大儿子何东儿。他知道儿子的脾气,不敢对儿子怎么样,只是让东儿快跟他回去。何东儿非常恼火,百般不愿地与暗娼道了别,跟父亲走了。回到家,何兴孝栓上门,就进另外一间屋子去了。余下的事由严氏来给何东儿说。严氏吞吞吐吐地把他们的计策给儿子讲了,哪知何东儿气得钢牙直嘣,进屋把何兴孝像捉小鸡似地捉出来,点着他和严氏的鼻梁说:“我问你们一声,你们是人还是畜牲?”何兴孝张口结舌。何东儿继续数落:“许莲是我兄弟媳妇,我怎么能去奸淫她?人家长得好看是她的福,我凭啥要往她脸上泼镪水?这事我不晓得就不说,既然我已经晓得了,如果莲妹子有个三长两短,就不要怪我不认你们是爹妈!你说人家想下堂,年纪轻轻的,为啥不下堂?嫁不嫁是她的权利,有你们屁相干!”说罢,何东儿径直上东巴场去了。从十来岁开始,何东儿兄弟就宁愿在外漂泊讨口,也不愿在家待上一天半天。何兴孝和严氏脸青面黑,徒叹奈何。想去找二儿子何民,可有人说他在清溪场口(清溪河下游一大镇),有人说他在永乐场口,哪里找去?
有了何东儿的警告,何兴孝和严氏再不敢过分为难许莲。可他们仇恨许莲的心思有增无减,恨不得剥下她的那一张“骚皮”,挂到黄桷树上去。
有一天,何兴孝与何华强恰好在黄桷树下相遇,何华强连看了何兴孝几眼,眼神里仿佛充满关切。何华强从来是高高在上的,从来不会正眼看人,尤其与何兴能何兴孝兄弟之间,虽没明火执仗地干过,可他的眼光里好像能飞出刀子。今天的表现,使何兴孝大受惊宠,招呼道:“华强哥,吃了么?”何华强嘟嚷一声:“吃了。”何兴孝以为谈话就此结束,没想到何华强说:“你咋个瘦球了?”何兴孝感动得抹了两把脸,迫不及待地把自己的烦恼倒了出来。
何华强淡淡地说:“她只要把兴能两口子的坟山修好,就放她走嘛。”
何兴孝眼睛一亮,道了谢,忙颠颠地跑了回去。
为死去的父母修坟,这是多么合合理的要求!可是,修一座坟山,既要请风水先生看地,还要请精通文墨的人写碑文,再就是请开山匠到二三里外的大河沟辟石。大河沟的石头经长流水冲刷,异常坚硬,剥开表面的一层,石质白净如雪,辟下这样的石头要费多少功夫?石头弄回来,再请石匠上工。数月之后,一座坟山才能勉强修成。但这并不等于完工,还要请手艺高强的工匠把碑文錾上,坟山的正面,请画匠描上各种图形,比如八仙过海、大闹天宫之类,工匠再根据图形錾上纹路,錾好之后,讲究些的还要彩绘……一座坟山需要如此繁复的手续,何况是两座坟山!花钱是其次,一个妇道人家,怎经得住如此折腾?
还是那几个光棍汉帮了忙。何相战说:“莲妹子,这也不着难,坟山由我们几个帮你修,只是你把田产典当给我们,你啥时候想回何家坡,我们把当纸揭给你就是了。”许莲闻,差点又给他们下跪。
何相战等人请了两拨人,很快把两座坟山修好了。
何兴孝无话可说,我奶奶许莲便大明其白地再上望鼓楼,找到钟大娘,表示同意下堂给李家沟的杨光武。
何华强说:“狗日的,我从没见过心性这么硬的婆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