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五(1)
世事难料,人真的是会变的,而且是彻头彻尾的全然改变。***他本以为,从小立志游遍天下的他会实现自己的誓将脚步印在世界每一个角落,不会为谁而停留。可如今,他的脚步却为权势而停留,选择抛弃下她,为一个高高在上的国君而停留。江湖真的是一个斑斓浮华的大染坊,竟让她那个纯真善良的步哥哥改变至此。
他的血海深仇是骗她的吧!说得那身冠冕堂皇的措辞全是逃离她的借口吧!
当她被一群训练有素的侍卫押解着来到极尽奢靡的皇室内苑时,她看见了在宫门处执剑肃然而待的他。她直直的望着他的眼,目光凄然而苍凉,是内疚么?他竟避开了她的眼,如今高昂如斯、紫衣加身的他竟然会害怕一个弱女子的指责目光,她开始无法自抑的纵声大笑,在众人惊愕不定的面面相觑里,一路狂笑着被人押进了灯火辉煌的皇室内宫。
金碧辉煌的皇宫处处弥漫着浮华的影子,极尽巧匠精雕细刻的宫殿,繁华得仿若是遗落人间的天堂。然而这一切令人心驰神往的骄奢,皆如过眼云烟,丝毫也惊不起她现已心如死灰的半分绪波澜。
挥手摒退了所有侍卫宫娥,烟影憧憧,昏暗的烛光照亮了帝王那张苍老的脸,褪去了所有人前肃然威严的高贵假面。此刻的他,双目溢满了血脉贲张的饥渴,眼神迷离而一脸猥亵,“冰舞,做朕的贵妃吧!朕自继位三十年来,见过各种环肥燕瘦的绝色女子不计其数,然而却从未曾见过如你这般回眸一笑百媚生的女子,宫里的女子都太妖艳也太庸俗,而你未施脂粉却自成一韵,清纯如雪,让朕打自心底感受到了英年气盛时的怦然心动,你就从了朕吧,只要你愿意,朕可以给你一生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你要什么就有什么,就算是天上遥挂的明星,朕也给你摘来……”
眼前晃过一片迷离的浓雾,漫天雪色里仿若有着一道纵横交错的影子在翩舞,她仿佛又看见了那一日他淡然离去时冷漠的表,雪花在一片纯白色间瓣瓣飘零,飞舞,落在掌心,化为尘埃,破碎。恍惚间,脸上冰凉的温度唤回了她的神智,她茫然抬眸,却看见逐渐逼近陌生的脸,那脸上的神是令人作呕的邪佞。恍然间象是突然明白生了什么事一般,平静的脸颊上开始浮现了愕然无措的惊慌,她开始奋力挣扎了起来。
“步哥哥,步哥哥,救我……”惊慌无措间,她竟不自觉叫了那人的名字,在颤抖难安的双唇无意识吐出这个令她千百夜里魂牵梦萦,却又一夕之间叫她心神俱裂的名字时,她却恍若失去了心魂般蓦然停止了所有反抗。
是他眼睁睁看着她身陷火坑的,把她当成陌生人的他又怎会出手救她?她的步哥哥,早在五年前,便同雪花一起消失在那个寒冷的冬季,再也回不来了……
她抚着长长袖间一直珍藏着的那把幼时从未曾离手的绿剑,埋葬了所有童年天真烂漫的快乐,上面只剩下冰凉如霜的冷冽。眸光忽而绽放一抹决绝的寒光,她的眸里倒映着眼前笑得一脸猥琐的容颜。猝不及防地,她自袖间拿出了那把泛着绿色幽光的木剑,一把用力插进了毫无防备帝皇胸口。随后她听见了响彻耳际撕心裂肺的惨叫,仿若适才惊愕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惊世骇俗的事,她怔怔的看着自她眼前笔直倒下的身躯。
她竟然行刺了皇上,那个手握天下重权、坐拥万壁江山的皇帝!
惊讶于自己的冒天下之大不韪,然而她却隐隐笑了。至少她为她的步哥哥保住了冰清玉洁的身体,她的心,从出生的那时便给了他,她的身,也应该只是属于他一个人的。
“没有人可以得到我的任何东西,除了你……”轻如梦呓般喃喃自语着,她步至树影婆娑的窗棂前,俯身向外看着漆黑一片的夜空。
没有她最爱仿若可以淡化一切的苍白色,滑她最爱的蓝天白云,也没有长长河堤上的柳絮纷飞,这一片深不见底的浓郁黑色里,笼罩着繁华深处万劫不复的无底深渊。而她,只是一瓣深坠黑色的纯白雪花,而在她眼中,黑就是黑,白只是白,黑白交错间,绝没有所谓的灰色地带,她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人,她的心一直停留遗落在那个雪花纷飞的冬季里,从来也不曾带出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