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海外来信选(5)
正在这时,窗外响起了大喇叭的尖叫声。原来这是右翼势力闻讯这里正在举行“南京大屠杀证集会”,便开来了两辆黑色的喇叭车,在会馆外面来回狂叫,企图破坏集会。
我是作为创作了《南京大屠杀》一书的作家被邀请来作报告的。我将我的采访经过如实地向日本**告,我用铁的事实告诉日本人:“南京大屠杀”是不容篡改的历史事实。为我翻译的刘媛莉是一位美丽的老师,她的母亲是日本人,她来日本20多年了,她是含着泪水将汉语译成日语的。她说:“我为中国人感到不平,我恨日本帝国主义!”和高实教授一样供职长崎大学的横山教授也来了,他是研究政治史的。他坚持维护历史的真相,因此他带领学生阅读有关日本帝国的侵略史。他对我说:对待第二次世界大战,日本有两派观点,他教学生两派的文章都要看,看过后让学生思考。有关“南京大屠杀“的证集日文本,学生们读后都很吃惊,看了录相,有的学生吓得脸也变色了。他们不敢想象世界上生过这样的惨剧,他们不相信日军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经过教育和讨论,大家认为生这样毫无人性的事的根由是军国主义和天皇制度。军国主义看不起中国人,所以不把人当人看待。
现在有些学生认为这是爷爷辈们经过的事。爷爷们过着普通人的生活,他们和蔼善良,他们怎么会做这样凶恶的坏事呢?横山教授要学生们去访问爷爷们战争时期的事。但不少爷爷不愿讲战争年代的事,他们明明杀了人,可是都不肯讲。这样就使学生们思考了另一个问题:经过战争的爷爷们的心理状态。战争改变了他们的心态,他们不愿讲真实的历史了。
横山教授说,他1988年就带学生去参观南京大屠杀纪念馆了,这在当时的日本人中是极少的。学生们参观了纪念馆后提出了许多问题,他们简直不相信日本的老一辈人如此没有人性,没有道德,他们不理解的还有为什么只指责军国主义,不指责天皇和违反人性的士兵?
横山教授说:“当然,现在不少学生也改变了观点。有的人不理解历史事实,但事实毕竟是历史,不理解也要理解。”三个小时的集会结束了,《长崎新闻》报的女记者要我给她寄一本日本版的《南京大屠杀》,她说,她要看中国作家写的书。高实教授已经有了我的日文本《南京大屠杀》,得知这本书还有英文和法文版,他要我给他寄一本法文本,他在法国学过法文。
高实是一个勤奋的人。中午,他送我们到酒店休息。离下午的活动还有一个多小时,他就在酒店的大堂中打开课本,认真地备课和写笔记。一个63岁的老人,如此敬业,又如此执着地从事和平工作,给我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当天晚上,日本友人请我们在一家名叫“红灯记”的中国餐馆吃饭。这是一家中国人开的饭店,得知我们来访的目的,店主人热欢迎。大概是我们的谈话被人听见了,一位极斯文的老人走过来向我们深深地鞠躬。他说,他已85岁了,当年他参加侵华战争,去过汉口。他不愿多说,只是再三地鞠躬谢罪。这位中等个子的老人脸上长了不少老年斑,看得出,他正受着良心的责备。
席间,一位戴眼镜的老人说,他受了十二年军国主义的教育,曾经在长崎的船厂造鱼雷,这些鱼雷攻击了珍珠港。他说,为了这场战争,他反思了十二年。
是的,战争对于受害者是一场灾难,对于加害国和加害者来说,同样也是悲剧。
广岛:我们都是军国主义的受害者,为了和平,大家拉起手来!和长崎一样遭受过原子弹爆炸的广岛是我们行程的第二站。戴一副宽边大眼镜的樱井刚刚退休就全力投入日中友好的工作了。其实,从1996年开始他就利用休息时间接待来访的中国客人,他很开朗:“这是我们的工作,你们是我们的朋友和同志。”他说,他去过六次南京,他的女儿在南京留学。
和樱井一起开车把我们从长崎送到广岛去的还有一个也是戴宽边眼镜的日本人,但他讲得一口流利的汉语,汉语中还夹杂着北京的一些方土语。他叫老田,是我们在广岛活动的翻译。这个矮个子的日本人浓眉乱,风趣幽默,他是日本“支援中国二战劳工联合会”事务局长,他多次去中国的天津、北京、南京、山东、河北、河南等地寻找花冈劳工的幸存者和幸存者的遗族,支持中国劳工向日本企业和政府索赔。他说,现在有不少索赔案在起诉。他是北京大学历史系的毕业生,他从奈良市坐500多公里飞机到福冈,从福冈坐汽车到广岛,因为广岛县日中友协的由木荣司先生是他的高中同学。由木请他来陪同我们并作全程翻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