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我们的朋友胡三桥(3)
很多年以后,王齑缃去世了,王长贵替他办了的后事,买了墓地。***
料想不到的是,等到王勇终于回来祭拜父亲的时候,王长贵也已经躺在墓地里了。
现在站在父亲的坟前,王勇的思绪走出去很远很远,他听到胡三桥说,你是北方人吧,我部队里的战友,也有很多北方来当兵的,也跟你这样,个子高,你们喜欢说,咱家乡那旮旯。旮旯那两个字,很奇怪的,一个九在上,日在下,一个日在上,九在下,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王勇说,那是东北人,我们是华北。胡三桥说,华北我也知道的,华北大平原。胡三桥又说,你们华北的风俗是怎样的呢,上坟的时候上些什么?王勇说,我们从小就离开家乡了,我爸爸没有跟我说起过风俗的事,也可能他是想告诉我的,但是没有来得及。我一直在外面忙,很多年都没有回老家了。胡三桥说,我也出去好多年,我在老山前线打仗的时候,家里人都以为我死了,其实我没有死,但是我的好多战友死了,他们就葬在那个地方了,再也回不来了。我那时候想不通,思想上有点不正常,老是钻牛角尖,昨天还好好的活着的人,活蹦乱跳的,今天就没了,就躺到地底下去了,我想不通,我在他们的墓地里走来走去,我想也许他们没有死,会爬起来,那个墓地很大,我走来走去,看到的名字都是我的战友,都是熟悉的名字,但这些名字,后来被风雨吹打,渐渐地看不清了,我就拿了笔和红漆,去替他们描名字。
后来他们就叫我复员了,我知道,他们以为我的神经出了问题,其实我心里清楚,不是神经问题,只是思想上有疙瘩,后来我就回来了。
我离开家乡的时候,白鹤山还是一座长满了树的山,我回来的时候,它已经做了公墓,我当公墓管理员,替住在这里的人描他们的名字,其实你大概能猜到,我可能是在完成我的一个心愿。王勇说,你还是惦记着你的战友。胡三桥说,你猜对了。
王勇要走了,让父亲永远地孤独凄凉地躺在这里,胡三桥明白王勇的心思,在墓地里胡三桥经常看到这样的人,他看得多了,就能猜到他们的心思,所以胡三桥说,你放心去好了,我会在这里陪着他们,我会拔草修枝描字,让这个坟看上去很清爽,明年清明的时候,你有空再过来看看,没有空的话,也不用年年来的,过几年来看看也行。
王勇的心,忽然就放了下来,踏实了,胡三桥就是他的一个朋友,一个亲人,一个可以把任何事托付给他的可靠的人。
王勇回去以后,渐渐地安定下来,又回到繁忙的工作中,在工作之余,他的爱好是欣赏书画作品。但自从去扫墓归来,王勇每次都会不由自主地从许多藏品中独独地挑出胡三桥的那幅古木高士图。王勇收购的这幅胡二桥,算不上他收藏中的珍品,价格也不贵,是一幅比较一般的画,胡三桥也不是个名头很大的清朝画家,王勇这里,有扬州八怪,还有更古时代的画家的作品,也还有近来很看涨的一些人,比如陆俨少等等,但是王勇忽然对胡三桥有了兴趣,研究起胡三桥来,好像有一个任务在等着他去完成似的。王勇觉得,可能是因为惦记着墓地里的那个胡三桥,好像老是有话要跟他说,当时忘记向他要一个电话,现在跟他联系不上。他也曾花了些时问和精力,几经周折查到了白鹤山公墓管理处的电话,查到号码后,王勇就把电话扣了过去,找胡三桥,接电话的人不是胡三桥,王勇听到他在电话那头喊,老胡,老胡,电话。但是没有胡三桥的回音,接电话的人对王勇说,对不起,胡三桥走出去了,你哪里,找他有急事吗?王勇愣了愣,他没有急事,甚至也没有不急的事,什么事也没有,所以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电话那头的人又说,你是客户吧,有什么事跟我说一样的,或者,你改天再打来找胡三桥都可以。电话就挂断了。王勇没有再打胡三桥的电话,却把惦记的心转到画家胡三桥身上了。
但是胡三桥的资料并不多,王勇先上从网上查了一下,只有如下的内容:胡锡畦(1839-1883),初名文,字三桥。江苏苏州人。胡三桥的基本况就这些,倒是他的名号和印章特别的多。从这些名号和印章中也许能够了解一点胡三桥一百多年前的某些想法,但王勇总觉得不够,还差些什么,王勇又去买了其他一些书和词典,但那里边写到胡三桥的,都只有很小的一段。比如有一本书上介绍,胡三桥是苏州吴县人,画过《除夕钟馗图》,现在收藏在故宫博物院。仅此而已。在故宫博物院藏品《明清扇面书画集》第二册中,看到他的一幅寒江独钓图,但介绍的文字就更少了,胡锡珪,号三桥。苏州人。工人物,花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