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老铁”们的悲喜剧(3)
吴大斌知道自己是丧失了恋爱资格的人,他的出身、教养和军人身份,也没有给过他生非分之想的勇气。***开始,他至多不过像所有年轻男人那样,希望在与年轻女性的说说笑笑中得到一点愉悦而已。当他明显地感觉到对方的爱慕的时候,曾经犹豫过,是否该把真相说破?可是等她一来到面前,就又失去了开口的勇气。他不自禁地把她与妻子比来比去,结果是可爱的越完美,不可爱的越欠缺。为了不失去他再难得到的东西,他终于开始了有意识的隐瞒和欺骗。等到他大梦初醒,明白自己已不能见容于组织和领导,对不起父母、妻子和孩子的的候,他已经走得太远了……
易兰英好像突然从天上跌入了漆黑的深谷……她咬牙切齿地恨过,昏天黑地地哭过,可是恨过、哭过之后,她又否定了自己:凭感觉,她怎么也不相信他是个不诚实的人。况且,事到如今,她也没有退路了。他们只能一起硬着头皮往前走!
一九八一年底,领导上准备提拔吴大斌为副科长,已经找他谈过话。当了副科长,家属就可以随军了。这一下,难题摆到眼皮底下了,然而也给他提供了一个机会。
一九八二年元月,他带着骗来的两张空白介绍信回家,对妻子说:“我马上要提营职了,按说你很快就可以随军。但是部队有规定,凡超生了第三胎的,家属随军要推迟三年(确有此事)。”
“那怎么办呢?”妻子问。
“只有一个办法:咱俩先假装离婚,我带两个大孩子先走,等户口一落下,咱们再复婚。这样,上面就不好追究第三胎的事了……”
出乎意料的是,妻子对随军和假离婚这两件大事的反应都较冷淡。她想了两天之后,说:“那就照你说的试试吧。”
元月十日,吴大斌填好一张介绍信,用自行车驮着妻子,背着双方父母办理了离婚手续。六天之后,吴大斌出现在陕西,用另一张空白介绍信同易兰英领取了结婚证书。这一切,部队领导当然都不知道。不料,这一对“新婚夫妇”刚过了半个蜜月,部队把电报打到易兰英家里来,命令吴大斌“立刻归队”。
吴大斌心里明白:秘密败露了。但他没有想到,竟是自己的父亲告的。原来他离家没几天,父亲就从经手的公社干部那里得到了信息反馈,一问儿媳,果然不差。老人家怒火万丈,立即托人代笔写信给部队领导,痛骂儿子思想变质,忘恩负义:当了官就不要农村老婆了,这哪像个党员?这样的党员还留着他干什么?……老人家解放前祖辈受穷,他永远感激**,认定**员应该具有天下一切美德。他送出最器重的长子大斌参军,临走时说:“既去,就得干好,入不上党,你就别回来!”今天又是他告倒了儿子,使这个有了十一年党龄的党员被开除了。
吴大斌原本也没有准备把事长久隐瞒下去,他知道这件事是瞒不住的。一俟假期休满,他就准备选个适当的机会向组织“自”。他准备接受一切训斥、批判、处分和鄙视,他要的只是既成婚姻事实。他只是没有料到处分会这样重;准确地说,是他没想到自己的错误性质是这样严重。降职降级都可以忍受,最令他痛苦的是被开除党籍!更没想到,他以这样大的代价换来的“既成事实”也保不住了:领导上要求他与易兰英解除婚姻关系,与原配复婚!
一九八二年六月,一纸离婚调解书由格尔木寄到了易兰英的家乡。与此同时,吴大斌怀着一颗冰冷的心回家去完成死灰复燃的使命。
妻子已经熬过了感暴阶段。她现在的决心是让这个无无义的丈夫鸡飞蛋打两头空。但她没有守住自己的防线,她毕竟已是三个孩子的妈妈呀。这时,吴大斌却犹豫了。以前他与她无冤无仇,尚且闹到这一步;复婚以后,日子还怎么过?如果说他以前只是骗了别人,现在为什么要连自己也骗进去呢?
已经因病住院的老父亲也没主意了。当初他写信给部队长,还不知道不争气的儿子在外面又娶了一房媳妇,他只是想让长管管这个“陈世美”,让他回心转意,谁知竟落得这样一副惨局。他对儿子说:“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背着我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