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6章 墨麒麟(1)
穆婉儿拉着穆晋安回到了家,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的儿子,随后试探着问道:“友儿,你到底为什么要拜那个和尚为师呢?我可是问过你青姨了,这个妙觉和尚在你父亲那里可不是什么炙手可热的人物啊。”
穆晋安,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就那么坚持一定要拜,妙觉和尚为师。起先他们刚来庐州的时候,他就被这个与武廿无一模一样的人吸引了注意。这种一模一样可不仅仅是样貌的一模一样,而是从内到外都觉得就像是复制。只不过与武廿无的意气风发比起来,这个和尚多了一丝淡淡的哀伤。
虽然穆晋安不可能说出,自己怎么会有这种怪异的直觉,以及为什么告诉他必须要拜这个和尚为师,但是他也根本不相信所谓的佛缘。
其实小孩子在“叛逆期”以前,因为身体没有完全发育,所以他们越小的时候越会不自觉的观察大人们的举动。年龄越小观察得就越细心。而这不仅仅是观察和模仿。因为人类是群居动物。所以幼儿更会简单的将人群分为三类,即‘比我强‘,和我一样,以及不如我。
而李友的家庭环境就比较特殊,他是末世后生在李国良这个省主的家里。他每天看到的就是李国良穆婉儿,以及各种各样的奴仆。这样的层级划分异常明显且直观,所以他本能的就会识别‘上位者‘。而人体是存在奖惩机制的,他刚一出生的时候。李国良老来得子,自然对李友喜欢的很。要是用俗话说,那可真不止是“要星星不给月亮”,甚至假如李友要扣李国良的左眼珠子,李国良绝不会给他右眼。
而穆婉儿就不一样了,自己在末世后,嫁给了一个能做自己爷爷的老男人,她对爱情的一切想象都在和李国良的生活中磨灭。而看到的其他男人也都是对李国良的谄媚之辈。所以李友才会发现穆婉儿嫁给李国良后从来没笑过。
在李国良家,李国良的权力自然是大于穆婉儿的,所以李友经历的奖惩机制就变成了上位者的气息对于他而言天然就有一种亲近感。所以李国良作为一个省主,在那种上位者的气势方面,自然是比武廿无弱上很多。这倒不是什么鬼怪小说中的真龙之气傍身。
而是武廿无这个末世的霸主,让下属觉得他必然统一天下,所以这些人对他的讨好有一种天然的迫切感。再加上武廿无比李国良年轻40岁,那种旺盛的生命力和活力,再加上他母亲对于继父武廿无这个美男子的疯狂迷恋,更是带动了他的情绪。
所以妙觉是另一个时空的武廿无这件事,虽然穆晋安(李友)并不知道,但他真的能感觉出来,这个人是他需要的老师。
穆晋安看向自己的母亲,起先有些犹豫,随后说道:“妈,你既然已经找回来我爸爸了。以后你就不要叫我友儿了。叫我晋安就好了。”
穆婉儿听自己的儿子这么说,既安心又有些心疼。安心是在于她的儿子能这么说,看来是已经放下了李国良那件事,可是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一个孩子能显得那么讨厌自己的名字呢?于是穆婉儿小心翼翼的问道:“晋...晋安,是不是别人说了什么,让你不开心了?”
李友看到母亲忧心忡忡的目光,笑着摇了摇头,随即为他那个快要哭出来的母亲拢了拢垂落下来的头发,柔声说:“妈,没有人说我什么。我看你找到爸爸了,过得也很幸福,我就觉得我是爸爸儿子。必须要姓武,即使现在不能姓武也不该叫李友。”
穆婉儿听到自己儿子这么说,还是有些不放心,小声询问道:“是不是武新宇笑话你了?还是你爸爸其他的女人乱说什么了?”
穆婉儿这些天过得真的很开心,武廿无让她在心理和生理都异常的幸福。以至于这个“热恋中的女人”,现在问这个朝夕相处的儿子具体情况时,显得都有些手足无措。
穆晋安柔声说:“妈,你就别瞎操心了。新宇哥哥最近去宋省张家了。哪里有机会欺负我。至于那些女人,她们都愿意在爸爸面前装贤妻良母,是不会傻到做那种事的。”
穆婉儿听这个小大人在自己面前这么说,也跟着破涕为笑的同时站起身来,开始继续刚才拜师的问题,一边擦着眼角的泪水,一边柔声说:“孩子啊,不能拜他为师,也没什么。出家人嘛,他的学问估计也不是你想学的。”甚至不忘补充一句,“你青姨听说了以后还给我说,内务部的内教局,也正在给你安排先生呢。她让我告诉你不着急,如果你愿意的话,李总指挥和张瑞峰参谋长,都可以做你挂名的师傅。”
穆晋安听到母亲的话,他当然也知道柳青在这个家的分量。而李洁一直被世人称为女诸葛,在末世前就是龙国科学院天才班的高材生,更是杨守节的高徒。在李洁嫁给武廿无以后,先是做了武廿无的谋主,现在更是十几万讨逆军的总指挥。而参谋长张瑞峰,虽然没有那么大名气,可是末世前,那也是在经济圈内很有些名气的学者,现在作为庐州方面军的参谋长也是位高权重。这两个毫无疑问在别人眼里无疑也是上位者。
但是他觉得这两个人总是和武廿无与妙觉缺上一点什么。甚至他惊讶地发现李洁和张瑞峰比李国良都缺点什么。说来也可笑,真要是以地位和实力来说,李国良真的完全不配和李洁相提并论。李洁的讨逆军进入晋省也都是如入无人之境。其余各省的省主,不用听说武廿无的名字,就是李洁的名字都已经可以让那群省主瑟瑟发抖了。
可是穆晋安就是觉得李洁,缺了一点儿应有的气度。表面上来看是棋子和棋手的区别,如果单说这是武廿无和李国良与李洁和张瑞峰的差异,那倒是勉强可以说得通。虽然妙觉虽然是另一个时空的武廿无,更是那个时空江南的霸主。但这事除了武廿无有根本没人知道他的身世。现在的妙觉从身份上来说,妙觉不仅只是明镜台这种已经解散武装的势力头领,更是一个计谋“时灵时不灵”的闲置谋士。身份上不光没办法和李洁与张瑞峰这种人相提并论。
甚至可以这么说,因为妙觉和尚总是摸鱼的缘故,就连武廿无的机要参谋胡可儿都不太看得上他。但是穆晋安就是觉得他是一个不一样的人物。
其实这并不是什么玄之又玄的东西,而正是妙觉那种‘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状态,并不像是偷懒,每次开会时,都会仔细聆听。然后闭目思考一阵,随后微微颔首。看不起他的人自然觉得他在摸鱼,可如果仔细观察就不难发现,他和武廿无一样在轻轻咬着嘴唇,指尖在桌面轻轻摩挲着什么。甚至就连武廿无也会不自觉的看他一眼。
穆晋安发现并不是武廿无在责怪他什么,而是像写完了一个数学题在做验算。由此穆晋安得出了一个让自己都震惊的答案,那就是妙觉和尚是懂如何管理一个国家的。至少比那位晋省之主的李国良懂得多,也许和武廿无不相上下。
与此时的我,正一边揉着自己那条已经有些酸痛的脖颈,同时只要一动自己的脖子就不由自主的感觉到一阵刺痛。这种酸痛感仿佛已经深深地扎根在我的肌肉里,每一次轻微的动作都像是在拉扯着那根紧绷的弦,让我痛苦不堪。
我试图伸展一下身体,缓解这种不适感,但却发现自己的肩膀也同样僵硬得如同石头一般。长时间的伏案劳作让我的背部肌肉变得异常紧张,仿佛有无数只蚂蚁在上面爬动,又痒又痛。
我无奈地长出了一口气,心里又默念了一遍文件中的数据。每天对着一份份各省递交来的各种各样的材料,眼睛也一直盯着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身体早已不堪重负。然而,但权力这种东西又不能轻易假手于人,所以每一天都是在苦熬。
我想起小时候的梦想,我武廿无也是和所有男孩子一样,希望有一天长大了,可以“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现在这两样在末世里我都得到了。不对,不对,现在还缺一块写着,李斯书法真迹,“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字的破石头了。
现在脖子酸麻胀痛的我,伸着懒腰刚走到柳青的门口就发现高挂免战牌——小武子,青姐我这几天不能吃凉的,滚远点!别处睡去。
得...得得,美人膝没处枕了,换下一个,当我刚推开穆婉儿的门,就听到穆晋安那个臭小子大声说道:“妈,你怎么就是不明白呢?李总指挥和张参谋长能教我的都是为臣的本事。我要接爸爸的班!我要和妙觉学怎么为君。”
我听到这里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谁告诉这个孩子妙觉会治国的?妙觉和尚自己说的吗?这个贼秃仗着自己也是武廿无就想要插手我的家事?想到这里,我攥着门把手的力道不由更重了一些。
倒不是别的原因,而是因为只有我才知道,妙觉虽然和我境遇不同,但他对我的了解甚至超过了我自己。一旦他公开支持我家的哪个孩子,其他人是绝对没有机会的。
想到这里的我,心中暗自咒骂道:“妙觉啊,妙觉,你是我,我也是你,难道你不知道我怎么想的吗?最烦的就是这个,你居然...”
就听穆婉儿显然是被李友吓到了,她小声说:“孩子乖,你不要吓唬妈妈好不好?你不要胡思乱想了。这天下早晚是你父亲的,你新宇哥哥才是接你爸爸班的人。”
此时穆晋安大叫道:“我就要姓武,我才是最像爸爸的那个孩子。”
我一听发现这个李友还真对我的脾气,于是笑着推开门,可当房间内那金色的光芒映入我眼帘的那一瞬间,我的瞳孔不由猛得一缩,因为我惊讶的发现穆婉儿看到我居然吓得浑身发抖。她赶忙把李友拉到身后,慌乱的擦掉眼角的泪痕,哽咽着说:“廿无,你来了。”
我无奈的摇了摇头,而后拉住穆婉儿的手腕把她拽到我怀里,小声说:“挥剑决浮云,饮酒乐未央,这不是每个小男孩的梦想吗?你看看你把孩子吓得。”
我当然知道穆婉儿在想什么,她认为我会害怕李国良的的儿子有野心,那可真就小瞧我了,对民贼夷三族是给天下人看的,就如同我灭了黄陂镇,不是因为一块破手帕一样。我敢杀人就不怕有鬼,至于李友,我微笑着看向李友,小声说:“李友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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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友一动不动,这可吓坏了,穆婉儿她紧张的看向我,我猜穆婉儿的心跳在那一刻应该吓得几乎停止了。现在的她,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着,眼中满是恐慌。她紧紧地将李友护在身后,仿佛是一只母狮在保护自己的孩子免受猎食者的侵害。她的嘴唇微微颤抖,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害怕任何说错一个字,让自己的孩子直接死于非命。
我现在能感受到穆婉儿的恐惧了,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害怕,她怕我,怕我这个她深爱的男人会因为她的过去而迁怒于她的孩子。她的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对李友的母爱,也有对我的依恋和恐惧。她的身体紧绷,随时准备为了保护李友而做出任何牺牲。
李友却头也不回,就说道:“武家,没有李友,我是父亲的儿子。要杀便杀,我姓武不姓李。”
这句话逗得我哈哈大笑,很久没有这么畅快了,过去还不理解古代草原部落为什么抢别人的老婆,也抢别人的儿子。过去我没掌权的时候,觉得那是个祸害。其实只要了解了权力的构成,就会懂,权力的源头才是一切合法性的基础。
举个例子吧,武则天传位给李显,李显就不恨自己的母亲吗?恐怕比仇人还恨她。霍光就是儿子谋反,一样没人敢说他不是忠臣。
我的笑容在穆婉儿看来是那样的陌生和可怕,她不知道这个男人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她只知道,她的儿子,她的李友,现在正站在生死的边缘。她紧紧地抓着李友的手,仿佛这样就能给他一些力量。
与此同时我也被镜子里我的模样吓了一跳,因为此时的我看起来就像是末世前恐怖片中看到的吸血鬼亲王。我苦笑着叹了口气,心说:“我居然已经被权力变成这副模样了吗?”
我轻轻的亲吻了一下穆婉儿的脸颊,并没有说什么,而是故意试探道:“你是不是李友你不清楚吗?”
李友得意的笑道:“父亲,您已经对天下说过李友死了,我是晋安啊。”
我故意装作不以为意的样子,笑道:“你以为你新宇哥哥不适合接我的班吗?”
我这句话里留了玄机,就想看看这个天才儿童如何解题,首先他如果说武新宇不适合,不光是诽议储君,还是否认我的眼光。其次如果武新宇说适合,就必须安心为臣。
李友躬身一礼后,狡黠的笑着,他似乎猜到我就会这样考他,于是他解释道:“新宇哥哥是人中龙凤,可我才是民众利益的看门狗。”
我被这话听得一惊心中,暗自寻思,“我就只是在车里说过几次,自己是看门狗这种话啊。怎么他也知道?”
李友不卑不亢的解释道:“天下必然在父亲的手中结束末世,而我就是收拾军头重建河山的那个人。我不用父亲帮我拔荆棘,因为我就有獠牙。让父亲可以做不辜负兄弟和手下的明君。我愿意做雍正皇帝一样的恶人。”
此时此刻的我,看到了一头年幼的墨麒麟,似乎要破壳而出了,于是我眼皮也不抬,就随口说道:“你能把乌力吉杀了,你就是我的儿子。”
穆婉儿惊讶的看向穆晋安,拼命的对着他摇头。开什么玩笑,乌力吉是漠南省的领袖,控制着整个漠南行省,他手下的骑兵来去如风,我的正规军也难以捉住他的主力,所以我才没把他定为民贼。让三岁的小孩杀乌力吉?她是绝对不会相信,李友对上那个狠辣的乌力吉能有一点胜算的。
可是,李友却并不慌张,反而直接说:“父亲,我答应不答应都是你的儿子,这一点你心里清楚的很。不过,我会给你把乌力吉的人头带回来的。”
我点点头,问道:“要兵多少?”
李友直接跪下说道:“只求父亲先赐我名。”
我索性直接说道:“孩子,受命于天,既寿永昌,这几个字听说过吧。我许你挑一个字。”
这个孩子毫不犹豫的磕头,随后大叫道:“武天嗣,谢父亲赐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