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尘埃落定 第十二章(7)
我相信他所说的话。
我知道军官在跟我谈论生死攸关的问题,但我该死的屁股实在把持不住了。我从他手里挣脱出来,冲进了厕所。这时,正有风从下面往上吹,军官用一条丝巾捂住了鼻子。从我这里出来的臭气熏着他了。我拉完屎,回到屋子里,两个婆子上上下下替我熏香。那个军官脸上竟然出现了厌恶的神,好像我一直散着这样的臭气。在这之前,我还跟他一样是有钱人,一泡屎过后,形就变化了,我成了一个散臭气的蛮子。是的,军官怎么能在厕所里跟我谈这样重大的问题呢。
回去后,我对黄师爷说:“该死,叫汉人去打汉人吧。”
黄师爷长长地叹气,他是希望我跟白色汉人结成同盟的。黄师爷又对我说:“恐怕,我也要跟少爷分手了。”
我说:“去吧,你老是记着自己是该死的汉人,你想跟谁去就去吧。”
我不能说厕所里那么一股臭气,是使我和白色汉人不能结盟的惟一理由,但确实是个相当重要的理由。
春天终于来到了。
我的人说,汉人士兵在厕所里再不打抖了。一是风开始变暖,再则,他们已经习惯悬在半空中拉屎,恐高症完全消失了。有一天,我跟最大的军官在厕所里又一次相遇。我觉得没什么话好说,但他对我说:“春天来了。”
我说:“是的,春天来了。”
之后又无话可说了。
春天一到,解放军就用炸药隆隆地放炮,为汽车和大炮炸开宽阔的大路向土司们的领地挺进了。土司们有的准备跟**打,有的人准备投降。我的朋友拉雪巴土司是投降的一派。听说他派去跟**接头的人给他带回了一身解放军衣服,一张封他为什么司令的委任状。茸贡女土司散去积聚的钱财,买枪买炮,要跟**大干一场。传来的消息都说,这个女人仿佛又变年轻了。最有意思的是汪波土司,他说不知道**是什么,也不知道**会把他怎么样,他只知道自己绝对不能跟麦其家的人站在一起。也就是说,我要是抵抗**他就投降,要是我投降,那他就反抗。
管家和黄师爷都主张我跟白色汉人军队最后谈谈。黄师爷说:“要干就下决心一起干,不干,天气已经暖和,可以让他们住在外面去了。”
管家说:“可不能在厕所里谈了。”
我笑了,说:“是不能在厕所里谈了。”
大家都笑了。
管家很认真地问黄师爷,汉人屁股里出来的东西是不是没有臭味。黄师爷说有。管家还要问他是汉人屙的屎臭还是藏人屙的臭。这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但黄师爷不怒不恼,把管家的问题当成玩笑。他笑着说:“管家还是问少爷吧,他跟汉人在厕所里一起呆过。”
大家又笑了。
我已经准备和白色汉人军队谈判联合了,又一件事使这一切变成了泡影。这天晚上,我正在灯下跟没有舌头的书记官坐在一起,我们两个都没有话说,因为目前所面临的问题早已超过了他的知识范围。但我已经习惯了每当有重大的事生时,都把他叫到身边来。灯芯噼噼地响着,书记官眼里的神色迷惘惶惑。这时,索郎泽郎脸上带着鬼祟而又得意的神进来了。他带进来的风吹得灯苗左摇右晃,他大声说道:“终于抓到了!”
这些日子,他总对我说,对塔娜不要太放心了。
我觉得这个女人跟我没有什么关系了,除了她还住在我的房子里,还在吃我的、穿着我的之外。索郎泽郎觉得这就是跟我有关系,这是下人们的见识,以为给人点什么东西就算是有了关系。**就要来了,但他却盯住一个女人不放。
索郎泽郎没有杀掉汪波土司,一直不好意思。这回,他终于成功地抓到了塔娜的把柄。他现一个白色汉人军官从塔娜房里出来,便叫上人,把这个人腰里的小手枪下了,推下楼来,叫尔依绑在了楼下的行刑柱上。他把我拉到门外,但我看不到楼下的景,只听到行刑人挥动鞭子撕开空气的声音,和被鞭打的人出的一声声惨叫。远远近近的狗也了疯一般跟着叫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