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钢铁巨人 二(1)
早晨,当大地刚从黎明的晨曦中苏醒过来时,通向北方机器厂的马路上,便拥满了潮水般的人流,人们带着战斗的激,带着豪壮的歌声笑语,走向他们的战斗岗位。有的走向炉火熊熊的炼钢炉旁;有的走向高耸云天的塔吊上;有的准备去揿开电机的神经,推动钢人铁马;有的要驾驶天车,在厂房的钢梁上疾驰;有的要戴上黑面罩,手持焊机剪裁厚大的钢板;有的要从奇妙的光谱中,分析出钢水的成分;有的要坐在设计桌旁,把那最美好的图画——机器图纸描绘;有的要在白色的试管中,寻找砂子的奥秘……骑自行车的毛头小伙子,脚步稳健的老工人,体态蹒跚的老工程师,温文尔雅的女设计师,推着婴儿车的妈妈,领着一群孩子的阿姨,以及那指挥这万人大军英勇奋战的厂长、党委书记,他们都在这路上走着。
戴继宏也在这路上急匆匆地走着。
每当走在这条宽阔而平坦的大路上,置身在这战斗的人流中,小伙子的心总是沉浸在巨大的激海洋中,热血沸腾起来。
这是一条什么样的路啊!
几年前,工厂刚刚兴建时,戴继宏便来到了这个战斗的工地。初来时,他住在一个临时工棚里,工棚前,有一条长长的小路,其实这不能叫路,只不过是一片蓬乱的草地上,被踩出几行稀疏的脚印罢了。野草被压在地上,头翘起来,随风摇曳着。路的终点,插着一个半截红半截白的木桩,上面记着这块荒地的水准点。木桩的周围,是一片杂乱而壮实的脚印——勘探人员的脚印。
每天,他和工友们在这路上走着,沿着那长长的一行行脚印,走向工地。有时一个人走,有时好几个人走,后来,走的人越来越多了,这“路”才真的成了路。野草被纷沓的脚步踏碎了,腐烂了,形成一条长长的白色的带子,闪着白色的光。
一开头,这路只能容下一个人走,不知多少次,他和迎面的人碰了头,各自相让,于是,又踏倒了两边的野草,不知有多少人这样巧遇了,路又变宽了。
路宽了,容纳的人多了,但又不止是人们在上边走了,开始走过第一辆小土车,第一辆胶皮车,第一辆马车。而使戴继宏最难忘怀的,是第一辆汽车经过的时候。那是一个金色的傍晚,戴继宏从前边的工地上劳动归来,此时,夕阳落山,天边的彩霞在草地上镶成一层金浪,远远望去,这条路就更加显著了,它像那黄金般地毯上的一条银链,长长地拖着。遥望银链头上,似有一个黑色的怪物在蠢动,像把这银链也拉得蠕动了。戴继宏走近一看,原是一辆载重卡车,车上装满了长长的水泥桩,此刻,车已停下,驾驶室里却没有人,只听在车身下边,有一个人在咕咕哝哝地说:“这鬼地方,连路也没有。”原来一个一身油腻的小伙子,躺在汽车下边,用两只手扒车轮下的泥土。哦,是汽车陷进泥里去了,没法开了。
戴继宏不由得替他愁:“这样多的泥,用手扒怎么行?”
“那怎么办?这样的路,哼!”司机在埋怨。
戴继宏已经劳累一天了,还没有吃饭,多么想赶快回去饱餐一顿,好好休息一下啊!但面对这个况,能扬长而去吗?立即,他毫不犹豫地卷起袖筒,帮着司机扒起土来,但车轮陷得太深了,动不了,两个人扒一点点也没有用啊!
“你等一等!”戴继宏突然想起什么来,他飞快地跑回宿舍,找到了党支部书记,把况一说,一群小伙子,一人一把铁锹,随着党支书,跟在戴继宏后边来到汽车旁。
大家行动起来了,拔草,填土,捣实。铺一段,汽车走一段,到半夜,汽车开到了工地。于是,他们铺成了一条笔直而平坦的马路,这是工厂的第一条路。
此后,为适应工地建设的需要,他们又用自己的双手,在路上填了石块,铺上煤渣,两旁栽植起各种树木……
不久,戴继宏因公到外地出差半年多,就在一个漆黑的夜晚,他从外地回来,刚走出车站,就看到工地的前边,灯火通明,他走近一看,到处是黑压压的奔忙的人流,他们挥动铁锹洋镐,挖着泥土,抬着泥沙,剔除野草,搅拌机用不十分悦耳的喉咙在鸣叫……他找不到回宿舍的路了。